周在水靜靜地看著面前這個年輕的一院之長。
卿相不在,副院長便是院長。
“如果當初學的是劍,就有理由下手沒輕沒重,也不會去顧慮那麼多。”
劉春風輕聲說著。
周在水倒是明白了劉春風的意思。
依舊是明年太一春祭之事。
劉春風大概確實是想直接將一些砸了。
只不過修得是道,便難免要顧及許多東西。
大概也很難有那種我且為君槌碎黃鶴樓的豪氣。
周在水嘆息了一聲,說道:“其實都一樣。”
劉春風輕聲笑著,說道:“自然不一樣,你覺得不一樣,因為你只是小道第七境,才始入了上境修行者的門檻。假如你也是大道之修,你自然不會是現在這般模樣。”
“所以你覺得自己有時候有些猶豫?”
“不是有時候,是一直都有些。”劉春風輕聲說道,“從神女踏入假都,而我沒有第一時間走出來的時候。”
劉春風回頭看著那碗紅油已經開始凝固的麵湯。
“所以吃些辣,可以讓我亢奮一些。”
劉春風看著麵湯裡自己那模糊不清的面容,微微笑著說道:“春風固然未必有憐花之意,但其實人可以自己做少年的。”
周在水大概也是想起了當初那個在眾人的驚歎聲裡走過假都春風街頭的少年。
“少年的你會怎麼樣?”
“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一個在世人驚歎的目光裡走過來的少年,自然是帶著驕傲的。
萬物之美,都是值得驕傲的。
所以劉春風曾經既以自己天賦卓絕而驕傲,也以自己容貌俊逸而驕傲。
周在水大概明白了什麼。
劉春風站了起來,站在簷下,靜靜地看著院外風雪。
“京兆尹那邊的動靜怎麼樣?”
滿院風雪的意味瞬間自閒適變為了凝重。
周在水同樣站了起來,輕聲說道:“京兆尹府上已經讓人送來了一些信件,應當便是太一春祭的一些佈置與細節,我去取來。”
劉春風淡淡地說道:“不用了。”
周在水愣了一愣,說道:“為什麼不用了?”
劉春風平靜地說道:“其實哪怕他不寫那些東西,我也知道太一春祭會在哪裡。”
周在水卻是反應了過來。
是的。
道門之人身負道韻,而道韻,歷來便是與巫鬼冥河之力極難相容的存在。
太一春祭,所祭的是東皇太一,古楚至高神鬼,那樣一處祭祀之地所在之處,自然冥河之力無比濃郁。
身為人間四疊道修的劉春風,自然不可能感受不到。
“所以.....”
“所以只是為了讓世人知曉一些動靜。懸薜院不能做孤流,我們必須背靠世人。”劉春風淡淡地說道,“京兆尹大人在假都多年,雖然今年因為某個人的事,落了一些不好的名聲,只是他是什麼樣的人,世人自然清楚,九司是陛下的,而京兆尹才是假都的,一個活躍在世人眼中的老大人,自然比九司的作用要大得多——當世人看向京兆尹,便會看向懸薜院。”
這也許便是那一車臘肉最大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