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安安靜靜地,日復一日的,推開門去,扶著牆,一路走到那條南北向的巷子裡,停在那裡,長久地張望著。
張小魚抬起了那隻曾經用來握劍的手,按在了那些將牆面磨得一片斑駁的掌印裡。
張小魚將手從那些掌印裡抽離出來,握成了拳頭,又鬆了開來,微曲著兩指,卻也在快要叩到院門的那一刻停了下來,而後鬆開,按在了大門上,輕輕地推了開來。
院簷很矮,院子很小,風雪積蓄了很多,那個才始摸索著向著院子裡的那棟小房子裡走去的女子面容憔悴也疑惑地轉回了頭來,伸著手,也許是在感受著今日小雪裡的風意,也許是在等著有人走過來牽住那一隻手。
於是院子裡起了一些劍風。
吹著那扇老舊的院門吱呀吱呀地晃動著。
原來是風啊。
李青花這樣想著,重新摸索著,一點一點地走了回去,伸手摸了許久,才終於摸到了那兩扇院門,安安靜靜地重新合了上去。
張小魚沒有在門外,只是站在門邊,眼眶通紅地看著這個憔悴也安靜的女子。
李青花將門關好,摸索著將門栓推了進去,而後向著院子裡走去,一直到停在了熟悉的簷下,一直到臉龐之上沒有落雪的觸感,李青花才停了下來,找到了那個因為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添柴火,已經快要熄滅的灶臺,在灶臺邊停了下來。
張小魚站在院子的雪中,看著那個比以前消瘦了很多的女子,開始在一片黑暗裡,摸索著燒著柴火,一直到灶臺裡的溫度漸漸升起,那些火光打落在這個小雪鎮子裡等待了很久的姑娘的消瘦的臉龐之上,那些神色裡的憂傷才被一覽無餘的被照亮。
張小魚什麼也沒有說,也什麼都沒有做,只是茫然而痛苦地站在院子裡。
看著某個十二月的早晨,某個來自南衣城的姑娘,在小鎮的院子裡,安安靜靜地煮了一些飯,安安靜靜地吃著。
好像一切都和很久以前的那些故事沒有什麼區別。
她依舊穿著洗得乾乾淨淨的青花小裙,神色憔悴也有些憂傷,只是依舊帶著當初那種柔軟的味道,吃東西的時候,也是安安靜靜的。
只是什麼都看不見了。
只是坐在灶臺邊,烤著火,面朝著院子裡的風雪。
風雪裡的白衣劍修便站在灶臺前,什麼也沒說。
只是安安靜靜地淋著風雪。
懷裡的那身青花裙子他沒有拿出來。
張小魚想過很多。
譬如問一問,這身裙子好看嗎?
但是現在的他問不出來了。
所以也拿不出來了。
他甚至說不出那一句我來了呀,李青花。
只是站在院子裡,兩手空空地看著。
這個來自山河觀,來自人間劍宗的年輕修行者兩手空空。
一無所有。
張小魚在風雪裡低下頭,淚流滿面。
......
四月的那一個微笑。
張小魚沒有能夠看見。
......
巷子裡的一個老婦人在黃昏的時候,也許看見了小院子門口的兩行腳印,很是好心地過來敲門,想要問問情況。
李青花正坐在爐火邊安靜地打著瞌睡。
是院子裡的張小魚開的門。
老人看見這個白衣髒兮兮的年輕人,很是警惕地舉起了手裡的柺杖。
張小魚揹著劍鞘,走出了院子,轉身輕輕地把院門關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