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淵輕聲笑了笑,說道:“所以其實神女大人心中也沒有底。”
“是的。”
瑤姬微微張開了握傘的那隻手。
掌心有著許多汗水。
子淵沒有再看瑤姬,而是轉回頭來,那片暮色已經消失在一些十二月的風雪裡了。
“接下來神女大人想要怎麼做?”
“什麼也不做,直到她離開人間。”瑤姬聲音淡然地說道,“可以賭一次,但不能去賭第二次,聽人說一些故事,與將要歸去之前看到那些被敘述的故事,自然會是不一樣的抉擇。”
子淵靜靜地看著人間十二月末尾的風雪。
“正月十五,是太一祭。”這個眉眼俊秀的書生輕聲說道,“神女大人打算放在哪裡?”
瑤姬聽到這一句話,也變得悵然起來,而後緩緩說道:“別郢。”
子淵也是站在風雪邊緣嘆息著。
“別郢啊,人間應當兩千多年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了吧。”
也許有時候也會聽見一些。
畢竟那一座古楚王殿依舊留在假都皇宮之中。
瑤姬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撐著傘,走過了大澤,與子淵擦肩而過,直至走出巫山範疇,踏在人間的風雪之中,這個黑裙女子才轉回頭來,靜靜地看著子淵。
“其實你不應該叫我神女大人,子淵。”
瑤姬深深地看了書生模樣的人很久,而後回頭撐傘踏雪而去。
“你應該像當年一樣,叫我山鬼大人。”
子淵安靜地低下頭來,看著手中的書卷,過了許久,轉身向著大澤中而去。
“是的,山鬼大人。”
霧瘴翻湧而來,將一切遮蔽進去。
......
張小魚沉默地站在牌坊的北鎮街頭。
牌坊以南的那個穿著青花小裙的姑娘扶著牆在小雪裡靜靜地等了很久,而後慢慢地扶著牆轉身離開。
這個從北方而來的女子已經看不見了。
她的眼睛在四月的一場夜色掙扎裡,被抓瞎了。
同樣從北方而來的白衣劍修,沉默而茫然地站在那裡,人間分明只是小雪而已。
但他滿懷風雪,不知所措。
他抬起手來,在空中舉了很久,又放了下去。
小鎮裡琴瑟之音依舊緩緩飄著。
北方來的劍修眼眶通紅,抬手擦了擦眼睛,一言不發地跟了上去。
——
答應我,忍住痛苦,一言不發,穿過這個小鎮。
去見一見她。
——
張小魚茫然地跟在了李青花身後,看著她怎樣摸索著牆根,一點一點地穿過了那些覆著小雪的鎮子,留下了一個個輕緩的腳印,走到了一條巷子的尾巴里,摸索著推開了那扇青色的門,將自己關進了一片黑暗之中。
張小魚眼眶通紅地停在了那扇被緩緩合上的門前,抬眼看著四周的一切。
巷子的牆沿之上,佈滿著老舊的枯萎的春日的苔蘚,而那些苔蘚之中,某隻手撫摸過的地方,是一線凌亂而深刻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