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十一月二十四日。”竹溪平靜地說道,“你大概來錯時間了。”
陳青山看著幽藍天穹之下,山雪之上那抹逐漸升起的月華,緩緩說道:“見山月又不一定要見滿月。月圓之時,孤懸於青冥之上,雖然極為華美,但是日方中方睨,物方生方死。萬物至美,也許便是似滿未滿之際,將生未生之時。”
竹溪靜靜地看著陳青山許久,而後緩緩說道:“所以山河觀想要做的事,便是讓人間永遠處於似滿未滿,將生未生。”
陳青山微微笑著,說道:“是的。”
天穹山月終出。
是一輪殘月。
陳青山看著人間疏落華光,輕飲一口淡酒,笑著說道:“確實不負山月城之名頭。”
竹溪便平靜地站在那裡,陳青山卻是笑著將手裡的那半包花生塞到了他手中。
“請你吃花生。”
竹溪默然無語。
山河觀的人,大概總有些奇奇怪怪。
不過他也沒有拒絕,開啟那半包花生,抓了一把,在口中大口的嚼著。
連月色都香了起來。
陳青山已經帶著剩下的半壺酒,向著長街下坡走下去,竹溪站在那裡看了一陣殘月,而後在夜風裡又跟了上去。
陳青山聽著身後的腳步聲,轉回頭來,看著身後的竹溪說道:“我不是已經請你吃花生了嗎?還跟著我做什麼?”
竹溪口中的花生嚼得滿口生香,人間溼漉漉的長街之上,那些月華疏落,倒好像是另一種雪色。
只可惜這種雪色踏起來並沒有咯吱咯吱的聲音。
只是腳下鞋子踩在石板上的沉悶的聲響。
“你是陳青山,也是大道之修,南方雖然並不缺少大道,但是像你們這樣的,確實沒有幾個。”
竹溪只是平靜地跟著陳青山走著。
陳青山停了下來,想了想,說道:“誰說沒有的。”
前方有個劍修,抱著劍仰著頭,手裡還握著一杯枸杞茶,正在那裡看著天空月色。
竹溪沉默了少許,將口裡的花生碎吐到了路邊,也將手裡的那包花生丟到了街頭,看著那個劍宗弟子的身影,緩緩說道:“你們姓陳的,還真是惹人厭啊。”
陳青山輕聲笑道:“只是我們兩個,便將天下姓陳的都一棒子打死,未免有失偏頗。”
竹溪平靜地說道:“四月的時候,還有個姓陳的,坐著個輪椅,從山月城過的時候,看見我在那裡,便問我是不是天獄的人,我說是的,他就給我打了一頓。”
陳青山挑眉看向竹溪,這才發現他的眉角處確實有著一個淡淡的印子,大概就像曾經被人一拳掄在了眉頭一般。
“那你還真是倒黴。”陳青山轉回頭去,向著那個劍宗弟子走去。
“師兄也在看月色?”
陳懷風轉過頭來,看著走來的陳青山,而後緩緩說道:“我在看青山。”
陳懷風也許不如張小魚,張小魚也許不如陳青山。
只是大概陳懷風成名更早,早在陳青山還沒有去河宗,張小魚還沒有去南衣城,人間便曾經知道他的名字。
所以陳青山看著陳懷風,還是叫了一聲師兄。
“青山有什麼好看的?”陳青山輕笑著說道,把手裡的酒壺遞給了陳懷風,“我請師兄喝酒吧。”
陳懷風看著陳青山手裡的酒壺,又看著自己手中那杯路邊停下來時剛買的枸杞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