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島沉默了少許,點著頭說道:“是的。”
東海要下場雪的事,過了這麼久,自然嶺南也知道了。
樂朝天在一旁歪頭歪腦地看了南島半天,而後頗有些好奇地問道:“師兄覺得他會贏還是會輸?”
南島靜靜地看著樓外枯山,緩緩說道:“他不會去問劍。我雖然不知道他想做什麼,但是他不會去問。”
樂朝天挑了挑眉,說道:“為什麼?”
南島輕聲說道:“三月的時候,師兄便說過,上崖請劍,是極為愚蠢的事,像他這樣自詡聰明又瀟灑的人,不可能去做這麼蠢的事。”
大概是身下的木廊有些涼意,樂朝天把手裡的枕頭順手塞到了屁股下面,坐著顛了兩下,很是滿意,而後才說道:“原來是這樣,但師兄既然知道他不會去和磨劍崖的人比一比,那還惦記著做什麼?”
南島長久地沉默著,看著那些青山綠意死去,化作滿山痛苦的枯黃,似乎也又看到了很久之前,在某個暮色時分,橋上的張小魚那痛苦的神色。
“師兄是個很痛苦很掙扎的人。”南島如是說道。“如果連問劍這種事都拿來打掩護,那肯定要做的,是更危險決絕一點的事。”
樂朝天倒是沒有想這麼多,雖然東海那場雪的訊息,還是他聽來的,但是他什麼也沒有想,現在也是這樣的。
“說不定他只是覺得很無聊,想要逗一逗世人玩呢?又或者,他其實確實想試試,但是又怕被人打下崖來很是丟臉,乾脆先試探幾次,等到人間都以為他在開玩笑了,他在悄咪咪地爬上崖去,看看磨劍崖的劍這麼高,到底憑什麼。”
南島沉默了少許,說道:“我覺得你是在說你,而不是在說師兄。”
樂朝天在那裡哈哈笑著。
這說的確實像是樂朝天會幹的事。
不過也許樂朝天更喜歡偷偷爬到崖頂,去整宿整宿地吹曲子,搞得大家都睡不著覺。
有好幾次南島修行醒來的時候,便看見青椒一襲紅衣在峽谷月色冷風下靜靜地站著,或是練著劍。
南島最初還以為是她依舊有心事,只是後來才發現,只是因為樂朝天在那裡吹著曲子睡著了,卻依舊叼著葫蘆絲,於是打呼嚕都變成了吹曲子。
吵得青椒睡不著,才會出來閒走練劍。
於是後來才給樂朝天定下了一條規則,睡覺之前,可以不準弄曲子。
樂朝天最開始還有些不服氣。
直到某晚,他在那裡睡覺的時候,陸小三拿著個嗩吶給他在耳邊來了一下。
於是所有事情順利解決。
不過樂朝天還是有些委屈,心想我又沒吹嗩吶......
二人在那裡坐著,南島一面蘊養著劍意,一面聽著樂朝天說些奇奇怪怪的話。
過了許久,可能是確實覺得樂朝天太吵了,南島轉頭看著他說道:“師弟有多久沒有練劍了?”
樂朝天笑眯眯地坐在那個舒服的枕頭上,從一旁拿過來那柄被自己閒置了不知道幾日了的蝶戀花,一面隨意地彈著劍,一面說道:“我雖然許久沒練劍了,但是我心中有劍。心中有劍,自然勝過手中有劍。”
雖然這番話很是有道理,劍修修劍意,自然需要心中有劍。
但是樂朝天再如何狡辯,也改變不了十月底那次降溫之後,他便整天坐在樓上烤火的事實。
南島沉默了少許,說道:“師弟心中劍如何?”
樂朝天笑眯眯地看著人間,說道:“我心中之劍,不在手中,不在身前,但念起時,隨風而去,可閒走人間八萬裡。”
南島挑眉看著他,而後桃花劍出鞘,這一劍極為突然,樂朝天匆匆舉劍,手中蝶戀花卻還是被一劍挑下樓去。
樂朝天低頭往樓下看了一眼,而後轉頭看著南島說道:“師兄這是何意?”
南島輕聲說道:“連身前三尺都顧不得,如何閒走人間八萬裡?”
樂朝天撥開了身前桃花劍,輕聲笑著,起身向著樓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