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心轉頭看向了那個一襲白衣卻握著一枝黑色之花的書生,目光移向了那些長街之上,在那些冥河之花緩緩綻放的街巷之間,有著一些依舊留在了南衣城中的世人正在那裡驚惶的張望著。
“放到現在,也是一樣的。”
叢心收回了目光,沒有再去看那些受驚而去的人們,抬頭看向那些傾灑著冥河之力的高山大河。
冥河的尾巴便在南衣城之外。
或許也正是因此,當年道聖才會來到這片大澤附近的古城之中,去看著那些覆滿人間的黑色之花。
這個劍宗園林裡的那一株桃樹化身而來的女子,靜靜地坐在舟頭,輕聲說著。
“倘若我們未曾知曉神女之事,同樣也會驚異於這些景象,從而產生諸多古怪的猜想。”
卿相或許亦是認同叢心的這些話,並未說什麼,只是長久的看著南衣城的街巷。
那些黑色之花蔓延的速度是極為迅速的。
最開始的時候,只是在某個渴死的魚一樣的石板豁口裡探出了一枝花莖,而後生出了一個花苞,最後張開了那些令人如見夜色的花瓣,在風裡搖落著花粉,又迅速的枯萎,將那些細小的種子灑滿長街。
最後就像起了一場黑色的大火一樣。
這與那種流溢於古城之上的神力輝光是截然不同的畫面。
白衣的卿相與桃衣的叢心都沒有再說話,一者在橋上,一者在舟頭,二人靜靜的看著那些向著人間蔓延而去的黑色花朵。
一切色調沉鬱,唯有暮色悠然。
卿相也不知道自己在過去的那段日子裡,苦尋不得的青裳少年,究竟是什麼時候出現在了南衣城的街頭的。
草為螢背了兩柄劍,一柄叫做方寸,滿是裂紋的方寸,這樣一柄劍,卿相不可能陌生,叢心也不可能陌生。
只是另外一柄與方寸並排在身後的看起來很是尋常很是拙劣的劍,哪怕卿相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那柄叫做蝶戀花的劍究竟是何來頭。
這讓這個書生很是失落,從腰間取下了那塊青紅二色的懸薜玉,很是惆悵地看著那個正在南衣城街頭若有所思的看著那些黑花的青裳少年,輕聲說道:“我以為前輩至少會向我借劍。”
草為螢回頭看著站在大河暮色之橋上的白衣書生,微微一笑,說道:“如果要用很好的劍的話,我又何必用你的劍?”
天下最好的劍,當然是某個流雲劍宗的劍修送往磨劍崖的那柄劍。
卿相嘆息了一聲,將那塊懸薜玉收了回去,說道:“確實如此。”
劍宗桃妖叢心在舟頭之上站了起來,很是恭敬地向著這個青裳少年行了一禮。
“見過前輩。”
叢心雖然生於人間劍宗,只是卻不是劍修,哪怕身後揹著那樣一柄桃枝一樣的劍,依舊不是劍修,是以哪怕當初斜橋的劍是青蓮教的,這個桃妖亦是沒有用師祖來稱呼這個青裳少年。
草為螢看著這個立於舟頭的桃衣女子,點了點頭,而後看向了她身後的那柄青綠桃枝之劍,倒是有些感慨地說道:“可惜我已經有兩柄劍了,不然倒是可以借一借你身後的這柄劍。”
叢心回頭看著身後的那柄劍,沉默了少許,輕聲說道:“前輩這樣的人,有劍無劍,又有什麼區別呢?”
心中有劍,則天下莫不是劍。
草為螢很是認真的說道:“自然還是有的。”
叢心有些不解地問道:“是什麼?”
這個斜負雙劍,在黑色花海長街之中腰懸青色葫蘆緩緩而行的少年微微一笑。
“揹著劍,會更帥更瀟灑一些。”
劍修當然要有劍修的樣子。
叢心默然無語,卿相則是倚在橋邊護欄上不住地笑著。
“當然,劍背得太多了,也不是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