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形貌醜陋的道人只是微微搖著頭。
“回不去了,師兄,我不是柳三月。”
這個道人很是遺憾的說著。
“柳三月,在大風歷一千零三年三月,便已經死在了南衣城中。”
寒蟬沉默了下來。
當然是這樣的。
在去年的春天的末尾的故事裡。
這個自槐都而來的道人,艱難的從大澤之中走出來的時候,便在那樣一個劍宗裡被劍火焚盡了。
......
青山一道同雲雨,明月何曾是兩鄉。
所以望月飲酒之事,往往都是思鄉之事有關。
只是令柳三月沒有想到的是,在離開了皇宮之後,這個道人卻是在假都的長街之上,看見了那個已經許久沒有過聲音的令尹老大人。
這位令尹大人正在街簷之下,穿著一襲常服,靜靜的抬頭看著天上夜月。
這一幕自然讓柳三月頗有些不解。
“令尹大人今夜因何在此?”
令尹或許確實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見柳三月,直到聽見柳三月的聲音,才轉過頭來,長久的看著那個自宮中走出來的醜陋道人。
“三月尹大人又是為何夜深方回?”
柳三月輕聲笑了笑,緩緩走至了令尹身旁,抬起頭來,越過那些屋簷看向天穹,輕聲說道:“王上新得好酒,是以命臣入宮,夜飲方回。”
令尹有些嘆息的說道:“原來如此。”
柳三月聽著這個老大人的語氣,倒是有些好奇的問道:“大人嘆什麼氣?”
老大人頗有些唏噓的笑著,說道:“因為很是羨慕三月尹大人的夜飲方回之事。”
柳三月似乎明白了什麼,轉回頭去,緩緩說道:“大人生於黃粱,久居假都,莫非便沒有可以夜飲之人?”
令尹站在簷下輕聲說道:“或許昨日還有,只是今日沒了。”
柳三月挑了挑眉,有些不明白這位令尹大人這句話什麼意思。
這位曾是黃粱奉常司大人的老人輕聲說道:“懸薜院蘇先生今日下午的時候,已經病故了。”
柳三月聽著這樣一句話,想了許久,才終於有了一些印象,大概這位老大人說的便是假都懸薜院的那位文華院院長。
二人年歲相仿,當年亦是有著同窗之誼。
對於百年人世而言,一生至此,或許也確實沒有什麼能夠夜飲之人了。
柳三月順著這位老大人的目光看去,而後輕聲說道:“原來令尹大人不是在看月色,而是在看冥河。”
懸在世人頭上的,當然不止天心月圓。
也有那樣一條高山之上垂落人間的大河。
令尹輕聲說道:“是的。”
柳三月嘆息了一聲,輕聲說道:“大人節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