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東海缺一門的老道人與槐都天獄之主很是安靜的站在懸街之上看著人間。
“人間算命的,哪怕真的能夠算得出一些什麼,也不會隨便給人算。”
卜運算元看著槐都人來人往,輕聲說著這樣一句話。
柳青河一襲黑袍罩在風裡,頗有些招搖之意,轉頭看向了卜運算元,神色大概確實很是誠懇。
“為什麼?天機不可洩露?”
卜運算元回頭看著不遠處的那一家麵館,平靜地說道:“因為你算了,總有人想要找茬,想要證明你是錯的,除非你能夠拿出足夠的代價來。”
柳青河好像明白了什麼,輕聲笑著說道:“比如給錢。”
卜運算元嘆息著說道:“是的。”
“命運本身便是多變的,因為人間的一切都不可確定。書生苦讀十年,學識出色,沿襲人世經驗,世人都能夠看得出來他日後必定會有所成就。只是那不是必然的,一切都是存在著極大的變數的。”
柳青河這樣的人,自然能夠理解卜運算元要說的是什麼,低頭俯瞰著人間。
“所以缺一粒子觀測謬誤值,便是命運的最後一道關口。缺一門算出來了嗎?”
卜運算元的腰間並沒有懸那樣一面鏡子,那樣一面可以推衍人間絕大多數事物的鏡子,依舊在缺一門中,等待著觀測模型的修復與重構。
道人很是惋惜的說道:“沒有。”
二人靜靜地站在那裡。
一直到晚風吹了一遍又一遍,柳青河才緩緩說道:“所以當初你是真的算到了,那個東海年輕人,會走到這樣一步來?”
卜運算元沉默了很久,輕聲說道:“南衣河上的那個小妖,我都不知道她會是在那樣的命運裡死去,這樣的一個變數更多的故事,我又如何能夠算得透徹?”
柳青河輕聲笑了笑,說道:“所以這大概才是我們所不能理解的事情。”
卜運算元平靜的說道:“命運便包括談吐命運的一切言語與行為。這才是觀測謬誤值的真正意思——缺一粒子便在那裡,但我們無法確定當我們去看的時候,它究竟會是怎樣的一種狀態。”
這個道人說著,倒是苦笑一聲,說道:“所以缺一門的故事看似玄之又玄,其實只是一種企圖在人世的風聲裡,總結出一切經驗並將其施加於往後歲月的愚笨的行為,一旦經驗主義的正確性被推翻,一切關於命運的邏輯都將不復存在。”
柳青河並未對此發表什麼看法,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
一直過了很久,這個天獄之主才惆悵地說道:“太高太遠太深了,謝朝雨。”
卜運算元站在晚風裡笑了笑,說道:“那便當成是一個苦尋無門的老道人自訴衷腸吧。”
柳青河笑了笑,目光繼續遊離在人間之中。
“李石雖然被我嚇走了,但是倘若他真的想要對你動手,肯定還會回來的。”
只是聽到這裡的時候,卜運算元倒是很是平淡的笑了笑,說道:“這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柳青河挑了挑眉。
“一旦你的對於命運的觀測的判斷被推翻,謝朝雨,大概那便不止是道心破碎這般簡單了。”
這個來自東海的老道人平靜地回看著人間,人間某處來時的平川方向。
“我是對的。二尺九或許確實高於三尺,但是我是對的。”
柳青河皺眉看向了這個神神叨叨的道人,緩緩問道:“什麼意思?”
“因為我已經聽見了鐘聲。”
謝朝雨平靜的看著人間,說道。
“這個人間命運的故事,不止是觀測缺一粒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