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小鎮無疑是極為寂寥清靜的。
南衣城屢遭戰事,這樣一處東面的鎮子,自然也很難熱鬧得起來。
或許是才始下過了一場雨的原因,鎮上的石板溼漉漉的,有些黝黑的色彩。
巷子裡也不知道是誰家的衣裳忘了收,被雨水打落了,很是狼狽地攤在牆角。
穿著黑色衣袍的男人彎下腰去,默默地將那件衣裳撿起來,放在了牆頭之上,大概是這樣的動靜驚動了院子裡的人,有男人很是警惕地伸出頭來,看見那一身黑色的時候,眸中的色彩先是變成了惶恐,繼而又變成了一種很是安心的情緒。
“原來是天獄的大人。”
那個三十來歲的男人看著這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天獄大人,很是恭敬地行了一禮。
倘若是在大風歷一千零三年的時候,這些世人或許並不會有著這樣的好態度去對待這些穿著黑衣的人。
只是現在顯然故事不一樣了。
南方戰事之中,天獄反倒成為了世人少有的可以依靠與寄託的地方——在懸薜院與人間劍宗都反叛而去的時候。
那個黑袍男人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並未說什麼,繼續向著巷子深處走去,只是走到一半,又好像想起了什麼一樣,回頭看著那個正打算關上院門的小鎮男人,沉吟了少許,問道。
“你們這有個鐵匠嗎?”
男人很顯然沒有想到這個天獄的大人會突然問著一個這樣的問題,一時間都有些沒有反應過來,看了那人很久,卻並未從他身上看見什麼需要修鑄的刀劍之類的東西,但是沒有這樣的,便不代表著不能去找鐵匠,也許正是因為沒有,所以才為此而來。
“好像是有一個,在小鎮東面,大人可以一路打聽過去,或者我給大人帶路也行。”
那個黑袍男人點了點頭,說道:“多謝,帶路便不必了。”
男人誠懇的說道:“大人客氣了......”
這樣一句話似乎並未說完。
所以那個黑袍男人依舊長久的站在那裡,看著這個站在院門口的小鎮男子。
猶豫了許久之後,這個小鎮裡的男人很是小心的問道:“大人是從哪裡來的?”
那個天獄之人平靜地說道:“槐都。”
這有一個地名顯然讓鎮子裡的男人有些吃驚,愣了好一陣,才重新恭敬的行了一禮。
“原來是槐都的大人。”
不止是來自槐都,更是天獄北方排程使,因為擔心發生什麼意外,所以親自來了一趟南方的俞但,看了那個小鎮男人許久,而後緩緩說道:“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小鎮男人有些忐忑,只是大概確實有些問題,不問出來,會是更加忐忑的事。
一直過了許久,偶爾有著青簷滴雨聲的巷子裡才響起了男人誠懇的聲音。
“陛下....不要南方了嗎?”
不知道為何,俞但在聽見這樣一個很是平緩的問題的時候,心中倒是有了些許的哀憐。
所以這個天獄北方排程使眸中的光芒倒也柔和了少許,長久的看著男人,緩緩說道:“不會不要的,他們很快就會來了。”
小鎮男人臉上有了一些喜色,行著禮連聲說著:“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俞但沒有再說什麼,轉過身,向著小鎮的東面而去。
這個天獄北方排程使走出了巷子的時候,卻也是在巷口停了很久,抬頭長久地看著那些鎮外青山,那樣一座古城,與那樣一片群山,還有某個依舊點燃著血與火的戰場,都在那些青山之外,似乎並不能得見。
只是有些東西,不用看見,便可以想象得出許多令世人倉皇的故事來。
俞但不得不承認,他依舊有些慶幸於,這是一個並未真正禮崩樂壞的人間。
世人依舊講著許多規矩——戰爭並未綿延至這些人間小鎮而來。
世人雖然倉皇,但也不至於民不聊生,流離失所——這大概是某些人都不願落筆的故事。
禮人間呵禮人間。
俞但惆悵地在那裡站了很久,才終於邁開了步子,向著小鎮東面而去。
一路問詢而去,世人對於天獄的態度確實好了許多——畢竟有些東西,世人都是能夠看在眼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