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胡不知默默的看著那些早已凋謝殆盡,結滿了黃紅色小小果實的枝頭。
卿相所說的東西,他當然並非一無所知。
“梅先生與我說起了這些事情的時候,我便已經猜到了。”
雲胡不知輕聲說道。
“懸薜院的東西,當然也只有懸薜院的人更為了解。”
儘管當初卿相他們一直懷疑臂骨失竊之事,與書院之人脫不了干係,只是大概誰也沒有將這些事情,與那樣一個遠在南衣城的坐觀杏花的道人聯絡在一起。
這個書生說著便沉默了很久,而後看向了自家老師,輕聲說道:“所以說來說去,其實一切都是懸薜院的錯?”
卿相提著那壺新買的酒,送到了唇邊,平靜地啜飲一口,淡淡地說道:“沒有哪場風雨,是由某一個人某一個地方便能帶來人間的。”
這樣一句話的意思,自然很是清楚。
天下之亂,天下都有錯。
不止懸薜院,不止青天道,不止人間劍宗與某個北方的陛下。
儘管所有人看起來都不像是什麼窮兇極惡的惡人。
但不是隻有惡人才會做惡事。
問心覺得自己無愧的人,同樣會。
這大概也是當初卿相與東海面館掌櫃王小二,說著那些所謂萬般其實從不同流的道理的緣由。
人間不可能真正同流如一。
你有酒疸。
他有短視。
你愛喝酒。
他愛喝茶。
一切從最為根本的東西上,便已經彰顯了這片人間的不可統一的割離性。
於是恩怨交錯,於是矛盾激發。
最終由千萬股細小的微流,演變成了一場浩大的潰堤之河。
卿相喝了許久的酒,轉頭看向北方,平靜地說道:“倘若當初神河未曾收下那一截臂骨,人間又何至於走到這樣一種境地?”
雲胡不知沉默無言地站在那裡。
當然是這樣的。
倘若叢刃沒有離開南衣城,一切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倘若叢刃沒有死在東海,南方也不會徹底失去控制。
那樣一個劍修在劍宗園林裡睡覺,當然不止於睡覺。
那是一個南方平穩的極為重要的因素。
卿相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向著杏林之外而去。
“神女大人在哪裡?”
年輕書生輕聲說道:“靜思湖中。”
於是飲著酒的老書生穿過了那些寥落的講道溪坪,向著那片白玉蘭林而去。
卿相在穿過那一條小道盡頭的時候,下意識地沉默了許久。
說到底,雖然卿相是大妖,是黃粱之人,只是他不修巫鬼,修得是北方大道。
這樣一處與冥河相通的靜思湖畔,那般濃郁的冥河之力,自然讓這樣一個書生有著一些並不如何舒適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