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罵過之後呢?
道人把問題拋了回來,便不由得這個少年小妖去認真的想著這些東西。
這大概有些困難。
所以大雪用了很久,才輕聲說道:“大概師叔會說問心無愧。”
大概問心無愧,與大概師叔會說問心無愧,自然是兩種意思。
李石有些訝異地轉頭看著這個少年,只可惜眸中劍痕依舊,他看得有些模模糊糊。
“為什麼?”
大雪認真措辭,一字一句地說道:“天下血汙,而師叔卻還能坐在溪畔和我這樣沒什麼用的說著這些話,難道不是因為師叔覺得自己問心無愧?”
張梨子在一旁聽著,從大雪一開始說著問心無愧的時候,她便露出了一些驚訝的神色,聽到這裡的時候,眸光卻是越來越亮,卻是有了些仰慕的意思。
原來師兄並不是什麼老實得被欺負的人?
這個山月城少女雖然聽得有些懵懵懂懂,但是卻也是聽得出話語裡面的譏諷意味。
最開始是罵應該問心有愧。
後來呢?
大概是罵不要臉了。
李石低下頭去,輕聲笑著,笑著肩頭不住地聳動——這倒是道人少有的失態之舉。
笑了許久,道人才平息下來,止住了笑意,端正了身子,一如很多年前初聞大道那般,正襟危坐。
“你說錯了。”
大雪與張梨子聽著這樣一句話,都是不解地看了過去。
“事實上,我問心極愧。”
端正地坐在溪畔的道人,無比認真也無比憂傷地看著溪畔的一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大雪還在這個臭名昭著的師叔眸中,看見了一些很是深沉,或許是留戀的情緒。
“所以最開始,當我重新站在這處溪畔的時候,人間的風吹來的那一剎那,我好像看見了很多年前的少年的自己。”
“那時我們的身上總有著拂不盡的草葉,洗不盡的塵泥,但好像那樣的少年時候,比任何一刻,都要乾淨得多。”
“於是嬉笑怒罵,好像總會成為一種落在自己身上的讖語。真奇怪啊,大雪。”
道人重新笑了起來,只是那種笑意,好似有著許多的落寞。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成了白風雨。”
“我以我的意志,作為世人的意願了.....”
溪畔安靜了下來。
就像方才下了一場雨,淅淅瀝瀝,很是擾人,於是至此終於清明瞭起來。
大雪並沒有被感動,只是認真的,誠懇地,看著自己的這個師叔,一字一句地說道:“所以師叔為什麼不回頭?”
為什麼不回頭?
難道是一生熱愛,回頭太難?
道人輕聲笑了笑,說道:“因為我只是覺得我的做法錯了,而不是我要做的事錯了,我們應該更有耐心一些,想盡辦法,去更為溫和地,勸說那些大人,告訴他們啊.....”
道人站了起來,站在溪畔,站在秋風裡,無比溫柔地說著。
“告訴他們,我們是這樣的惶恐,能不能,能不能請你們死一死。”
這是謝蒼生與流雲劍宗徐行蒼曾經說過的一句類似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