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劍意之道興盛而劍勢之道衰落,自然不是沒有道理的。
大器自然難成。
人間數千年,也只出了磨劍崖木魚那一個劍勢大成之人。
這位南方帝王輕聲嘆息著,輕拍著護欄,緩緩說道:“所以妖族之事,令尹大人覺得應該如何應對?”
老大人沉默了下來。一直過了許久,才輕聲說道:“當今之計,或許唯有王上親赴南衣,請神女大人歸來,與神都重修舊好,再募巫甲,沐浴神力而去。”
寒蟬輕聲笑著,說道:“這確實是一個最好的解決之法,只是令尹大人可能要失望了。”
令尹抬頭看了一眼站在欄邊的寒蟬,或許依舊以為這樣一位帝王依舊固執己見,輕聲說道:“王上須以天下之事為重,此一時彼一時,人神之事,未必不能相親。”
這位來自流雲劍宗的四疊劍修抬起頭來,看著那片寧靜的天穹,淡淡地說道:“倘若神女已經不在人間了呢?”
老大人不可置信地看向這位時隔千年,重新將楚王之名帶回黃粱的帝王。
“王上.....此言何意?”
寒蟬微微笑著,轉回頭來,看著那個一臉錯愕的令尹大人,無比溫柔地說道。
“神女死了,令尹大人。”
這位年過七旬的大楚令尹如同一個初見人世的少年一般,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吃吃地說道:“王...王上不要....說笑。”
寒蟬斂去了笑意,無比平靜地說道:“君王無戲言。令尹大人如若不信,可以去神都尋找三月尹大人。”
令尹這才想起來,這幾日他們一直都未曾見到過那個形貌醜陋的柳三月,令尹最後一次見到他,還是在懸薜院蘇先生死去的那晚。
“三月尹大人為何去了神都?”
寒蟬轉回身去,平靜地提起了那柄倚在欄邊未曾出鞘的劍。
“師弟去年便已經死在南衣城,是神女大人自冥河之中,以神鬼權柄,強行將他留在了人間。神都之中有著諸多神力殘餘,也只有那裡,才能讓他在神女離去之後,在人間殘存一些時日。令尹大人明白了嗎?”
令尹沉默地跪伏在那裡,什麼也沒有再說。
對於這些黃粱人而言,哪怕當初曾經親口說著,人間應該是人間的人間,但是說到底,終究在心底,依舊對於那位古楚神女,有著不可放下的依戀情節。
只要巫鬼神教這個名字不曾消亡,在這片大地上延續了數千年的神鬼信仰,便永遠不會衰敗。
迎風樓上高天之風甚是肅冷。
縱使老大人身披帝袍,身臨火爐,卻是依舊有如身處寒冬臘月一般不住地顫慄著。
寒蟬握著劍長久的站在那裡,看了人間許久,回頭看著那個不住顫抖著的令尹,平靜地說道:“人神相離,這是當初你們推孤登臨帝位之時的選擇,事已至此,大人又何故如此?”
令尹沉默了很久,才顫顫巍巍地說道:“世人拒絕人神相親,只是為了自由,而非真正厭惡那樣一種古老的存在,一如古時先祖們虔誠以禮,反覆頌唱的那樣——吾神吾母吾神吾父。少年時候,不乏因為叛逆破門而出之人,但是王上,有哪個少年,真的會與自己的父母決裂呢?”
寒蟬靜靜地看了令尹許久,而後嘆息一聲,緩緩說道:“或許大人所言非虛,只是身為一個槐安人——就像當初在巫鬼大河之中,那個南楚巫罵的那一句話一樣,槐安是背神棄禮的戎狄。孤並不能理解大人所說的這種情感。”
令尹沉默少許,沉聲說道:“神女大人倘若真的死了,黃粱現而今的處境,便有如棄子,需要付出極為慘痛的代價,才能將那些戰事平定。”
寒蟬微微一笑,說道:“大人倘若一開始便直言黃粱譬如孤兒,孤又何至於躊躇不解?”
令尹愣了一愣,抬頭看向那個立於欄邊的帝王,似乎從這樣一句話中想到某個極為震撼的可能。
“既然黃粱獨木難支......”
寒蟬輕聲說道。
“那便還政大風吧。”
“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