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蟬倚坐在迎風樓上,一面飲著酒,一面安靜地看著那片天空。
神女已經離開了南衣城的事,自然不可能不被許多人知曉。
瑤姬既然離開了南衣城,也沒有回到黃粱神都,那麼大概她只能去了天上。
寒蟬淺飲了一口酒,想著那些可能發生在天上的不可見的事情,倒是輕聲笑了起來。
這個劍修卻是在想著一個無關緊要的事情。
譬如曾經有人好奇過,迎風樓,摘星樓,為什麼要修建得這麼高?
寒蟬大概至此有了一個答案。
很簡單。
因為離天上更近。
雖然也近不了多少,但是世人又如何知道是否便是因為那更近的數百丈,那些站在高樓裡抬頭看天的帝王們會知道許多比自己更多的事情呢?
君權神授啊君權神授。
寒蟬很是感嘆地想著,小口地飲著壺中的酒。
流雲風味的酒雖然只是當初試釀了一些。
但是槐安風味的倒是不少。
儘管陳酒技藝不佳,但至少也比黃粱的苦酒好一些。
大概唯一的不好之處便在於,喝起來有些淡,就像摻了水一樣,又或者只是因為年份不夠。
這個黃粱的楚王喝得並不是那麼盡興,不過聊勝於無,將手裡喝空了酒壺放了下去,喚來了一個近侍,平靜地說道:“傳令尹來見孤。”
那名近侍應聲而去。
年歲已高的令尹大人彼時大約正在楚王殿中會見群臣,處理政務,寒蟬不上殿,自然不代表黃粱諸事荒廢,尤其是在叢冉境內,那些巫甲劍修正在與白鹿而來的妖族對峙。
寒蟬偏偏又不設司馬,自然兵甲統籌之事,也有了諸多不便。
本就因為老友歸去冥河,有些心思哀哀的令尹大人,連日操勞之下,顯得更加的老邁了。
是以寒蟬在看著那個許久不見的老大人身子顫顫地走上了這一處百丈高樓的時候,心中卻也是有了一絲不忍,站在欄邊看了許久,褪下了身上的寬大帝袍,為老大人披了上去,又喚來了近侍,命人在樓中生起了小爐子——畢竟高樓風寒。
寒蟬可以不在乎,但是世人大概不能不在乎。
這位來自流雲劍宗的楚王的這些舉動,自然讓令尹老大人頗有些受寵若驚的惶恐,在迎風樓中沉默了少許,而後默默地跪伏了下來。
“不知王上喚臣來此,有何吩咐?”
寒蟬看了令尹許久,而後轉回了身去,輕聲說道:“起來吧,叢冉戰事如何了?”
令尹大人聽到了這樣一句落在了實處的話語,心思這才稍稍安定了一些,並未起身,依舊跪伏在小樓爐邊,沉吟了少許,輕聲說道:“並不樂觀,白鹿妖族雖然在槐安以南有過數次戰鬥,再加上渡海而來,難免有些折損,只是叢冉之事,卻也不止是白鹿群妖之事,黃粱妖族,亦是應聲而起,想來當初幽黃山脈的妖土大妖們,在人間隱匿已久,早已經煽動了境內妖族,先前神女大人仍在黃粱的時候,倒是可以震懾一些,只是王上應該也清楚,人神之間,尚且曾在數千年相親,但妖族沒有,對於神鬼的敬畏,甚至遠不如對於那樣一個北方帝王的敬畏。神女北去之後,那些妖族便再沒了任何顧忌,長此以往,黃粱淪為妖土,或許也只是時間問題.....”
寒蟬眯起了眼睛,他確實從未想過這些東西,一地之事,自然以一地之事而論。
槐安妖事,大約確實與黃粱不同,槐安終究大道興盛,再加上妖帝神河,人間劍宗叢刃那些人的存在,妖族雖然暴起,但是卻也並非全面暴亂。
終究妖族是在那些劍修震懾之下,與人間同流了千年。
但黃粱不行。
哪怕懸薜院亦是人間一大勢力,只是終究無法令妖族折服——卿相在北方罵娘,妖族都不聽,自然更不用說南方。
一直過了許久,寒蟬才緩緩說道:“齊敬淵他們那些劍淵劍修也攔不住?”
令尹輕聲說道:“終究劍勢之修,成勢太晚,遠不如北方劍意之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