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椒姓謝,但是不叫謝青椒,而是叫做謝北北。
這樣一個名字顯然是有些出乎陳青山意料的。
畢竟已經穿得霞雲熱烈,活得遠山清冷,結果再來一個這樣聽起來有些可可愛愛的名字,哪怕是自詡小聖人的陳青山,都是坐在那座青山之巔一時無話。
何榭看見陳青山這種神色,倒是沉默了少許,輕聲說道:“原來你知道的也不是很多,我很好奇,你是怎麼將他們聯絡在一起的?”
陳青山用了許久,才平復了心緒,認真地說道:“因為她和某個人有些相似。年幼的時候還看不出來,長開了,那種模樣便像了。”
其實陳青山並未比青椒大多少歲。
只是人間的故事往往都是會有著割離感的。
看著十六七歲的少年少女,等過了幾年,那些熟悉的久別的人再見的時候,都會滿是驚訝——你昨天還是小孩子呢!
陳青山當初殺青團的時候,青椒也確實還只是一個少女。
何榭挑眉說道:“你見過謝蒼生?”
陳青山平靜地說道:“見過。”
這個道人轉過頭去,平靜地看向人間北方。
“師兄.....李石雖然比我小,但他確實是師兄,師兄當時以為我眼睛不好,並未看見一些東西,但是你也知道,眼睛不好的人,有時候其實更想看清一些東西。”
於是所有人都以為大少年陳青山,在槐都燈火裡迷了眼,但其實他看得很清楚,畢竟,最開始他修行的目的,便是為了看清家門口的青山。
而樂朝天告訴他,要看遠一些,要看看人間。
“只不過當時誰也沒有在意那些故事,畢竟師兄是觀宗的人,那個懸薜院先生想要與觀宗接觸一下,也是理所應當的。哪怕是後來,青椒來到了山月城裡,我都沒有將那些故事聯絡起來,我那時甚至還想著,這是一個尋常的無力的世人的愛恨情仇的故事。”
陳青山很是唏噓地說道:“但我沒想到,她背景居然這麼大。謝朝雨,謝春雪,很慶幸的是,修行者對於血脈的關係,大概並沒有像世人那樣看重,不然大概也不知道人間那一座青山,有幸埋了我陳青山。”
何榭默默地站在風裡,聽著陳青山後面的那一句話,喟然嘆道。
“你陳青山是真的臉都不要了。”
“我連命都不要了,還要臉做什麼?”
山巔沉寂下來,只有大河之聲滔滔而去。
“觀主在你心中,真的便那般正確?”
“不是師父對於我而言便那般正確,而是正確的師父收了正確的弟子,才有這樣的故事發生,你看,將你們東海逼得抱團取暖的張小魚,不照樣離經叛道?因為他是錯誤的人,錯誤的故事,當初師父便不該從師伯手中將他搶過來,我承認他的天賦比我好,但這依舊是師父一生唯一的一件錯事。”
無所吊謂的陳青山,好像永遠理直氣壯。
何榭也不想與他繼續說著這些東西,有些事情,是天下的事,但說到底,終究還是他們山河觀的事。
謝蒼生的事,才是這個人間需要注意的事。
這個驚濤劍宗的宗主直接岔開了話題,看向東海遠方的某片青山——那裡已經毀在了劍意之中。
“謝蒼生也好,青椒也好,說起來,二人都是我曾經看著在這片人間長大的。”
何榭沒有再糾結於與陳青山的那些恩怨,抬手指向那個方向。
“往南面過去,四十里地,有個依據著通天河支流建立的鎮子。前些年的時候,還算繁華,畢竟裡面不止出了青椒這樣一個東海劍宗的弟子,還有一些旁人,在尚劍之地,擁有一些境界很高的劍修,自然是值得世人津津樂道的,不過現在大概你應該看不到了,陛下與叢刃前輩在東海打起來的時候,那些溢流的劍意,毀去了許多地方,運氣好的,埋了半座鎮子,運氣不好的,一個也沒有留下。那個鎮子雖然運氣算好,只是經此一事,卻也已經走得所剩無幾了。”
陳青山輕聲說道:“看來東海劍宗真的盡力幫助過東海人間重建,不然也不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何榭回頭看向陳青山,不知道這個道人又想說什麼。
陳青山只是笑了笑,說道:“我只是想誇誇你們。”
何榭默然無語。
這個道人大有一種讓我看看哪個小朋友坐得最乖最端正的姿態,這讓髮絲已經由灰白向著雪白而去的劍修頗有些不爽。
不過終究確實不拉上東海別的劍宗,他打不贏這個道人,何榭也是沒有與陳青山計較,繼續說道:“謝蒼生當初似乎是被人遺忘在東海的,那時年紀尚小,一個人生活在鎮子裡,有一次我路過那邊的時候,見到了他——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一個好苗子,只是當時因為某些事情,並未能夠將他收入劍宗來。再後來......”
何榭有些感慨,輕聲說道:“再後來他便不喜歡劍修了。”
陳青山挑眉說道:“為什麼?”
“因為東海不知是哪個劍修練劍,失手將劍送往了人間,很不巧的是,將他的妻子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