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在嶺南的時候,這個劍修曾經在一場冬雪裡,一場藏著許多血色的冬雪裡而來,與他們在峽谷的小樓裡,吃了一頓火鍋。
他並不知道這樣一個劍修為什麼會突然變成了瞎子,也突然出現在這裡。
所以陸小三抬頭看向了一旁安靜的站著的樂朝天。
這個道人神色平靜,只是那樣一雙乾淨而溫和的眸中,卻是有著一些極為隱晦的複雜的神色。
那個靠在長街拐角的白衣劍修握住了自己劍,劍上有血色,一如某些劣質的紅漆一般,看起來很是斑駁很是醜陋。
或許是在風聲裡聽見了那柄劍上的血流的聲音,從而勾勒出了那樣一幅只有線條沒有色彩的同樣醜陋的畫面。
張小魚很是平靜地將劍抬了起來,在臂彎裡擦著劍上的血。
“滄浪劍宗,朱蝦,四疊崖主劍修。”
這個白衣劍修很是認真的一字一句地在那裡自顧自的說著。
“這是第十三個東海劍修。”
陸小三很是茫然地看向了那個劍修,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直到張小魚擦完了劍,將那柄劍送入了鞘中,而後轉頭看向了長街裡停駐的三人,平靜地說著那樣一句話。
“我現在.....”
那個白衣劍修似乎是在微笑著,說出的話語像是驚歎著,像是詠唱著。
“殺的人比你要多了,師父。”
無論是陸小三,還是松果,都是怔怔地站在那裡,看著那個白衣劍修,也看向了那個安靜而立的道人。
有夜風而來,吹著二人的衣袍。
都是一樣的。
都是,山河同坐,風與我。
這樣一句話,或許某一個少年更能夠明白一些。
人生當然是孤獨之境,哪怕是有所熱愛,也是一樣的。
遼闊山河之中,與我同坐的,只是那些吹過耳畔而去的風而已。
或許沒有人知道當年這樣一個語調溫和笑意清澈的年輕道人,是懷抱著怎樣的一種心情,以這樣一句自謅的詩句,作為了道袍之上的道文。
又或許那樣一個正在街角靠牆而站的白衣劍修會明白一些。
所以當他無比冷靜地吐出了那樣一些字句之後。
這個向來溫和,向來淡泊,好像真的只是一個弄曲子的人一樣的道人,臉色終於變得難看了起來。
陸小三覺得有些青苔正在沿著樂朝天的微微蠕動著的喉結向上而去,爬過唇齒,覆過眼眸。
那是一種極為憤怒的臉色。
而後化作了兩個冰冷的字眼砸落在了這片長街之上。
“孽徒!”
張小魚臉上的笑意也斂去了,無比平靜地回應著自己的師父。
“您難道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