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雲溪倒是輕聲笑了笑,這一笑,倒是有了一些溫潤如玉之意,說道:“很有意思的少年,要不要做我弟子?”
便是樂朝天都是詫異的看向了陳雲溪。
流雲劍宗弟子雖然眾多,但是三劍之中,門下弟子最多的,其實是叢刃,而不是這樣一個人間都沒有多少人見過的白髮劍修。
松果亦是有些震驚的鬆開了捂著陸小三胡言亂語的嘴巴的手。
陸小三很是驚喜的看著陳雲溪說道:“前輩沒有開玩笑?”
樂朝天皺了皺眉頭。
陳雲溪只是淡淡的笑著,說道:“不開玩笑。”
只是那個小少年卻是嘆息了一聲,而後很是誠懇的說道:“算了。”
陳雲溪看著陸小三身後的那個葫蘆,挑了挑眉,問道:“為什麼?”
這個來自嶺南,總是咋咋呼呼好像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知道的少年正色看著陳雲溪。
“相比於做些需要在人間躲躲藏藏的陰暗的老鼠,我其實更喜歡做一條草地裡曬著太陽打滾的土狗。”
當小少年這樣一句話落下的時候,整個食肆的聲音都消失了一般。
松果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只是那些短暫消失的火鍋底湯咕嚕的聲音卻又真切地回到了自己的耳邊,人間的夜風也吹著清角城中那種悠悠的聲音而來。
那個來自山河觀,於東海觀海而入十三疊的道修身周開始盪漾著不盡山海道韻。
陳雲溪瞥了一眼明明說著不相干,卻在這裡似乎隨時可能因為少年的一句話而與自己動手的樂朝天,倒也沒有在意什麼,只是看回了陸小三,看著那個並不隱晦地罵著自己的小少年。
“你說得對。”
陳雲溪依舊淡淡的笑著,拿著筷子夾起了一塊已經燙老了的牛肉,平靜地嚼著。
“能夠活在陽光下,當然比不見天日要好得多。”
“這是深思熟慮的正確的選擇。”
......
那樣一場火鍋裡,那個帶著某柄劍崖之劍的劍修什麼也沒有做,哪怕是樂朝天,在小少年橫插一腳,說了一句那樣的話後,亦是沒有與陳雲溪再說什麼。
四人安靜地吃著火鍋。
直到夜深人靜,而後各自離開。
松果看著那個在夜色端正地捧著劍離去,一身青衣白髮落在長街燈火夜風裡,如同冬雪春葉一般的劍修。
看了許久,又看回了那個正蹲在路邊逗著狗的陸小三,很是驚歎地說道:“你是真不怕死?”
陸小三手裡拿著幾個在火鍋裡燙好的打包走的丸子,一面給小土狗丟了一個,一面給自己嘴裡塞了一口,一面吃著一面含糊不清地說道:“我還只是個孩子啊,他真的要和我計較嗎?”
“......”
雖然修行界有著不欺人間年少之說——甚至於在所有故事裡,第一次將那些規則總結成這樣一句極為簡潔的話語之人,便是陳雲溪,這一句話的完整版,叫做不欺人間年少,從此不聞音訊。代表著千年之前,以道門為主的修行界的一種態度。二十五歲之前,作為當代年少之人,自由地走在人間,而後在二十五之後,不欺人間年少,從此隱於山林。
只是不管如何,大概那也不是小少年這樣用的。
樂朝天倒是沒有說什麼,只是微微笑著站在那裡。
其實樂朝天也有些不怕死。
在小少年之前,其實是這個道人先開的腔。
便是所謂的好人壞人之言。
松果很是無奈地看著越來越放肆的師叔侄二人,突然有些懷疑跟著他們是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