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千年裡,那樣一處八百里大澤,依舊年年在人間互通著來往。
鹿鳴風雪極盛,往往三尺之外便不可見,但是那樣一處雪中國度,也未曾真正地與人間割離。
只是不能悠閒的過去。
只是不想狼狽的過去而已。
倘若當初的那個少年師叔,是聽聞劍崖噩耗,那麼縱使白鹿之中滿是妖族,他們自然也不會如西門所說那樣在雲絕鎮停留。
人間的故事,其實往往都是取捨而已。
所以陸小二回頭認真的看著這個流雲劍宗的師兄,輕聲說道:“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師兄。”
本想再說些什麼的少年胡蘆,在這一刻,卻是驀然張大了嘴巴,瞳眸漸漸變得極大,怔怔地站在那裡,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他當然知道陸小二所說的,不是與他的故事有關的東西。
只是當他驟然聽見這樣一句話的時候,卻還是深深地沉默了下來。
胡蘆便這樣看了那個少年很久,原本刻意的緊繃的身體,在這一刻,卻是鬆弛了許多。
滿山雲霧緩緩飄動著。
陸小二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流雲劍修會突然變成了這般神色,但是也沒有問什麼,只是默默的轉過了身去,疲倦卻也堅定地向著南面而去。
一直過了許久,那個少年師兄的聲音才從身後傳了過來。
“祝你好運。”
小少年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了這片山月境內的青山裡。
胡蘆安靜地揹著劍站在那條山道上。
迎著山道向著極為渺遠的雲霧之外看去,是一些黝黑的沉寂的高大山脈,這是一條向著西面而去的山道。
西面有很多的東西,不止是在高處遍佈風雪的幽黃山脈,也有終年風雪的鹿鳴。
少年在當初離開南衣城的時候,曾經很是茫然地在那片曾經傾灑人間之血的平原上站了很久。
叢刃當然說過,你可以自己選擇。
胡蘆也知道自己可以自己選擇。
只是當他真的一劍落向同歸碑,像是斬斷了自己與人間劍宗的聯絡之後,這樣一個少年卻也不可避免的迷茫了起來。
倘若一切真的都可以交給自己去選擇,你便真的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裡嗎?
胡蘆彼時在那個暮色裡站了很久。
直到他終於想起了某一個漫長的美好的,從無倉皇與悲愴的夢裡的故事。
夢裡有個沒有變成瞎子的白衣劍修,與這樣一個少年坐在人間劍宗冬日將雪的黃昏裡,說著一些很是驚奇的故事。
東海的樹上之國,大漠深處的函谷觀,無盡深洋之下的怪奇人間,又或者,某個在鹿鳴風雪極深處的一家那樣的客棧。
人間當然是很大的。
人間遠遠沒有某個摩挲素月的少年所說的那麼小。
青牛五千言中,便有一句這樣的話——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
沒有對立,便不會有存在。
正是因為十五歲少年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