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的時代,不能以溫和的態度去度過。平和的走入夜色,只會安詳的死在夜色裡。”
一直到這一句話之後,陳雲溪才終於回過頭來,看著那處山林裡自己那個跪伏的弟子,而後平靜的向著山道之上而去。
“我未必不欣賞白風雨。”
這是這個白髮青衣劍修最後的一句話。
程露鬆開了手裡的劍,沉默的跪伏在林中,長久的看著那個世人不可阻攔的向著山道之上而去的劍修。
這個黑衣劍修一直過了很久,才終於從秋雨之中拄著劍站起了身來,當他站起來的時候,在那些迷濛秋雨的更深處,隱隱約約看見了一個道人站在那裡。
程露並沒有來得及看清那樣一個道人的模樣,手中的那柄決離之上便有無數劍意湧出。
斬碎了一切秋雨秋山。
暮照平湖,山風徐來。
一身溼漉漉的程露便半跪在湖畔,身前有一襲黑袍迎風而立,手中正握著那樣一柄決離之劍,有鮮血在滴滴答答的落著,滴落在湖中。
程露帶著一身秋雨沉默的站起身來,看著面前那個黑袍帝王,後者手中正握著那樣一柄劍,一身劍意湧動,一如程露一般,劍身橫握在手中,割裂了這樣一個帝王的手掌,鮮血如流。
神河靜靜地將那柄劍還給了程露,這個來自流雲劍宗的劍修執劍行了一禮。
“多謝陛下。”
程露自然看得出來,是神河強行將他自那段歲月裡帶了出來,亦是扛下了那些決離之上,來自於那個白髮青衣劍修的劍意。
神河長久的看著這個無比狼藉的黑衣劍修,而後平靜的說道:“所以答案是什麼?”
程露沉默了很久,而後轉身向著山謠居大湖之外而去。
“答案是.....”
那個流雲劍修停在了後山山道前,輕聲說道:“我們贏不了,陛下。”
......
人間好像總是什麼都贏不了。
公子無悲當初誠懇的走在南衣城的街巷裡,只是連那樣一個道人的模樣都沒有看清,便要倉皇的在滿身劍傷裡做出選擇。
少年抱著劍,安靜的在南衣城的暮色街頭走著,清冷沉寂的長街裡,少年腳下綿延而去的影子就像是一柄猶豫不決的劍一樣。
劍鐔圓圓的,像是一個瓜皮頭一樣。
只是大概上面並不會寫著什麼劍名,又或者確實有著劍名——十三么。
少年在那裡停了下來,靜靜的看著那個因為戰事之後,無人問津,於是從街邊牌館的招牌上掉落下來的字眼。
當年其實有很多人很煩南衣城那種四面牌聲的氛圍。
總是吵吵鬧鬧的,大半夜都容易讓人睡不好覺。
只是大概當他們看見現而今的南衣城的時候,大概也會覺得十三么這樣的名字其實是無比親切的。
胡蘆抱著劍,在那裡沉默的看了很久,而後向前走去,一腳把那幾個字踢開了。
南衣城少有的一些人從一旁路過的時候,看著胡蘆很是認真的問著。
“你要去做什麼?”
胡蘆並沒有回答,只是抱著劍,低著頭,像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二流子一樣,在街頭晃盪的走著——就像是一柄猶豫不決的劍一樣。
那人見胡蘆沒有說話,卻也是隻好訕訕的走遠而去。
現而今的南衣城,街頭的問候,是稀有的可貴的。
只是這個少年卻並沒有珍惜這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