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許多東西,顯然並不像他自己所說的那般輕鬆。
一切其實就像李成河所說的那樣。
有陛下的人間,與沒有陛下的人間,是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人間。
只是李成河忘記了一些東西。
在一開始的時候,柳青河便已經提醒過這個老人。
只可惜李成河大約也是年紀真的很大了,畢竟只是一個世人,有時候思緒難免混亂。
站在這樣的長街之上,哪怕不是巳午之時,有些東西,也是不能說的。
譬如陛下的去向之事。
人間大概還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
以百年計的人間,擁有著一個活了一千多年的陛下。
而後他們的陛下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消失了。
倘若這只是一個人間的帝王,大概這麼長的時間裡,早就開始另立新帝了。
但是神河的人間,卻沒有人敢這麼做。
於是槐都這座機括之城,整個人間的樞紐之地,便沿襲著一切既往的慣性運轉著。
這有時候是種好事。
有時候自然是壞事。
......
陳鶴也迷了路。
在巳午妖族之治與未申人間之治的交接之時。
在那種浩大的機括輪轉之聲中。
陳鶴頃刻之後,便不知道自己如今身處何處了。他先前還在人間帶著那些簷翹疏影的街頭賓士著,四處找尋著許春花的蹤影。
轉眼之間,整個人便出現在了空中懸橋之間,像是被山林裡破土而出的竹筍頂在春風春雨裡一般。
那些石板整齊的長街,在機括之力的運轉之下,浩瀚地將世人托起,舉在了春日的細雨裡。
陳鶴停下了車,站在了這處空中街樓的邊緣向下張望著。
人間高樓聳峙,如同遠霧青山一般。
這場少有的春雨像是一場綿密雲海一般,將人間與人間分隔開來。
陳鶴有時候真的很懷疑,世人生活在這樣的都城之中,真的能夠準確地找到自己的所在嗎?
陳鶴站在街邊那些升起的護欄邊,從車上拿了傘下來,四處張望著。
這樣的一場雨,使得本該燦爛綺麗的槐都,變成了一片浩渺的雲川。
這使得陳鶴尋找許春花的難度更加上了一層樓——他好像確實上了一層樓,被人間託了上去。
春雨裡有些街道是向上的,而有些是向下的,一切都在淅淅瀝瀝裡散發著喑啞的光芒。
陳鶴找了很久,而後嘆息了一聲,撐著傘坐回了天衍車上,拿起了那份給許春花留的鐵板豆腐吃了起來。
因為再不吃,真的就不好吃了。
人有時自然有追尋的東西,也有堅守的東西。
陳鶴已經習慣了自己的鐵板豆腐冠絕人間,如果它變得很難吃了,那確實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春雨淅瀝。
陳鶴坐在那裡夾著傘吃著鐵板豆腐的時候,有人停在了他的車前。
是穿著碎花小裙,撐著小白傘的許春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