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了又如何?”
闌離轉頭皺眉看著令尹。
令尹緩緩說道:“再如何喧囂的風聲,終究還只是風聲。君辱臣死,君辱民憤。至少,在當下人間,王上您才是這片人間的主人。世人見到王上這般忍受,心中自然不會安寧,用民心者,無非便是讓他們生起情緒。無論哀喜,只要有了情緒,世人心中便會更傾向於王上。”
闌離的眉頭稍微舒展了一些,將那枚寒蟬重新放回了盤子上。
“再請寒蟬呢?”
令尹轉頭看向人間,風雪裡的聲音無比的肅冷。
“君王受辱而再請,懸薜院倘若不受,便要受人間微詞而失人心。王上您要明白,不是所有世人都是有著堅定的立場的,一萬個世人之中,只有兩個相互對立之人,而大部分人,都是茫然地觀望者。風往何處吹,他們便會往何處看。”
所以那些在最初抱著看笑話的人們,在聽見了宮中傳來的訊息的時候,才會連笑意都斂去了,氣氛喑啞,神色凝重。
為民之君,為君之民。
二者從來都是相互的。
闌離至此,也不由得在心中生出了一些凜然的情緒。
轉頭深深地看著身旁的令尹。
“愛卿曾經真的只是負責禮神祭祀之事的奉常大人?”
君臣不熟,這是人間極為罕見的事。
令尹抬手恭敬行禮,輕聲說道:“此是先帝親授,王上當年應該也曾旁觀。”
奉常是九司之首,自然需要帝王任命。
闌離笑道:“愛卿應當明白孤非此意。”
令尹緩緩說道:“禮神祭祀,又何嘗不是在觀摩人間呢,王上。”
闌離站在風雪大殿階前,平靜地看著人間。
議事殿雖然不是人間高臺大殿,但是終究也高於尋常之地,縱使宮牆深深,風雪磅礴,亦是可以遠眺人間。
一直過了許久,闌離才緩緩說道:“所以懸薜院會如何做?”
令尹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書院亦非尋常之地,是以下臣不知。”
正是因為不知,所以那種處變不驚的應對,才顯得極為震撼。
“但無論如何,懸薜院都是在為入京而謀求理由,王上只要不給他們合適的理由,他們便只能沉默在京外風雪之中。”
令尹很是沉著地分析著。
“神女垂觀人間,世人都在看著京都。越是此時,越需要沉得住氣。他們是亂臣賊子,而王上您才是神授之君。”
闌離聽著這段話,看向宮中風雪高樓。
他已經許久沒有去那棟樓中了。
“神授之君?”闌離輕聲笑著。“或許是的吧。”
“聽說那個寒蟬,是北方流雲劍宗的大道之修,令尹大人覺得,倘若他真的不顧人間所謂的民心風聲,強行入宮,提著劍站在孤的面前,你覺得神女大人,真的會庇佑孤嗎?”
令尹輕聲說道:“所以我已經命人將叔禾留下的那些南楚巫,帶入了宮中,藏在了皇宮之中。”
三千刀斧手,也許被寒蟬砍作肉泥。
但是三千南楚巫。
足以讓寒蟬死在宮中。
闌離眯著眼睛看著風雪,說道:“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