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魚嘆息著,在巷口蹲了下來,從懷裡摸出了那個糖油粑粑,本來是給叢心留的。
但是現在張小魚心情不好,於是自己吃了。
過往的幾年裡,他與蘇廣徹夜打牌輸得神志不清的時候,便經常吹著清晨的寒風,瑟瑟發抖地蹲在路邊吃著糖油粑粑。
熱乎乎甜膩膩的,吃下去,於是就有了再戰一晚的豪情壯志。
但是蘇廣的突然離去,讓張小魚無比的懷念那些夜晚與清晨。
蘇廣在人間自然不是什麼大人物,哪怕是在城北,也有許多人不知道他叫什麼。
一般稱之為張點炮的牌搭子。
人間絕大多數人都是這樣的。
活在人間,小小的,像粒沙子。
但對於張小魚而言,蘇廣卻是很大的。
是他很好的朋友與牌友。
張小魚嘆息著,越過人間燈火看向北面的那些寂寥的群山,獨自吃完了糖油粑粑,站起來跺了跺腳,就像以前通宵打完牌之後一樣,跺一跺腳,清晨的寒風就不會那麼冷。
而後揹著劍鞘,向著附近的牌館走去。
牌搭子走了。
牌繼續打。
......
柳三月再度醒來的時候,是在一處小院子裡。
躺在一張簷下的椅子上,一旁還有一個滿頭白髮的老頭子在那裡,笑眯眯地看著簷下燈火裡照著那片花圃。
柳三月想要坐起來,老頭子聽見了動靜,轉頭看著柳三月。
“這可不興亂動啊,我才給你處理完傷口。”
柳三月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身體。
衣服已經換過了,是一身普通的粗布衣裳,衣裳下到處都有些包紮過的布條,上面滲著血跡。不遠處有個竹子搭成的衣架子,自己的那身青袍便在上面晾著,還在滴著水。
似乎是一處山腳下,許許多多的花圃蔓延出去,在月色裡鋪開了大片的生意。
再遠處可以看見大澤外那片廣袤的芋海,青灰色的,在夜色的風裡晃動著。
柳三月安靜地躺了下來,看著附近的一切,又偏頭看向一旁坐在小板凳上的老頭子。
“多謝老人家了。”
老頭子搖著頭,說道:“也是你自己命好,昏迷在大澤裡,還漂了上來。我剛好去挖點芋頭回來吃,不然今晚過去,你還得被重新衝回澤裡去。”
老人一面說著,一面指向西面。
那裡很遠的夜色裡,有一條從高山之上墜落下來的浩大河流。
柳三月輕聲笑著,說道:“那或許真的是我命不該絕?”
“你遇到過什麼命須該絕的事?”
柳三月看著老人,想了想,說道:“這是一個很殘忍的故事,我怕說了,會嚇到您老人家。”
老人拍著大腿哈哈笑著,說道:“我活了七十來歲了,有什麼殘忍的故事能嚇到我?”
柳三月很是誠懇地說道:“我不是在罵您,但我還是想說,活得久,不代表見得多。”
老人搖著頭笑著,說道:“你們這些年輕的娃兒喲。”
年輕的娃兒怎麼了?
老人並沒有說下去。
柳三月倒是有些好奇,說道:“我們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