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著急一邊恐懼。兩個人的時候不覺得如何安心,但隔著冰壁說話也並不覺得被隔離開,但重新回到“獨自一人”的場面的時候,王初梨本來是不怕的,可是看著鋪天蓋地的雪,寒冷徹骨的白,她渾身一個激靈,回想起擅自追捕陸時萩,隨後獨自跑回來找林驚蟄,他們都死了,現在再留他一個人,是不是就得輪到她——都是因為這該死的“單獨行動”,彷彿是一個詛咒似的。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她無力地垂下手,呆立在冰壁前,心裡一陣陣慌上來。
有風聲無鶴唳。沒有生命,只有寒冷。她進退兩難,往東西南北無論哪個方向走,都是冷,而且——
她所處的地方真可謂四面楚歌,四面都是冰壁,根本無路可通,也找不進來——她出不去。
忽然之間,她聽見有什麼窸窸窣窣的聲音從深沉的地底處傳來,像是一隻巨大的蟲子,翻開了泥土與冰礫,七歪八拐千姿百態地爬過來,翻開了雪,於平地之中鼓出一座小小山丘,很快,很快,就要張開滴著粘稠毒液的嘴,朝著她的腳踝,腰部,脖頸而來,只消一口——
王初梨用弓對準它。距離非常短。只要是活的,再堅固的甲冑都抵不過她的一箭,當然這討厭的冰壁除外。所以,希望不是什麼冰雕被賦予生命吧。
——來了!
雪粒飛散噴濺,如塵如沙如霧,模糊視線,隱藏殺機,時不我待,容不得遲疑——放!
“嘣”地一聲,箭應聲而出,咔啦一聲穿透雪霧,牢牢釘住了這正在移動的不明生物!
窸窣瞬間止息。王初梨控制著自己的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眼睛死死盯著此處。
她聽見趙佶無奈又好笑的聲音:“嚇死我了,我的天,初梨妹妹,你怎麼想的?”
“趙佶?”她一個恍惚,趕忙揉了揉眼睛,看見不遠處的地面開了一個洞,她的箭正紮在地面上開啟的一扇門上,整扇門被她射碎大半,而趙佶的聲音是從這之下傳來。她趕忙跑過去到門邊,朝著下面窺視,道:“你還活著嗎?我以為是什麼怪物呢,所以……我沒想到你比我想象中聰明……”
她看見趙佶勉強伸了一隻手上來,腦袋探出來,苦笑道:“我本來就不笨啦!幸虧這門是往上開的,要是往下開,被扎的可就是我的腦袋了。初梨,你這裡是個死衚衕,走不出去的吧?來,出來,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是吧?本來想給你個驚喜,誰知道你要我的命啊。這個地方是房裡的地道,之前林姑娘就是待在這裡的,裡面原本還有邊驛的屍體呢,不過已經讓蘇侍衛將他找個地方埋了……邊驛的樣子,當時就已經不能看了。你如果不介意的話,裡面勉強暖和些,可以稍作停留。”
王初梨盯著他看了一會,點了點頭,往門內的樓梯之中往下走進去,道:“多謝……走吧。現在就走。”
“嗯?”趙佶笑道,“外面這麼冷,不在裡面待一會兒嗎?”
“山頂是整座山最冷的地方。”王初梨一邊在這臨時的通道中勉強行走,一邊說道,“林驚蟄的房子造在這座山的最頂峰,一年四季都寒冷徹骨,為的是儲存他的藥,根本沒考慮到怎麼住人。凍得人得了風寒了,就再用藥調理……
趙佶道:“你知道得還挺多哎!”
“是呀,”王初梨苦笑著自嘲道,“我知道這麼多幹什麼?”
趙佶道:“嗯?”
這個地方被冰雪壓得幾乎完全垮掉,非常狹窄的樣子,一次只能容一人躬身透過。她途徑過原本躺著邊驛的地方時,那裡有一大灘粘稠的血。她停了一下,沒有回頭去看,又繼續往前走,道,“走吧,我不想待在這裡了。”
趙佶笑道:“明明是我帶你下山,卻說得好像是你要領我走出去似的。”
王初梨道:“我看你的態度是不想出去,所以我要推你一把呀!再說了,你知道怎麼出去嗎?”
趙佶頓了頓,試探道:“我如果說自己不知道,你會不會想殺了我啊?”
“不會。”王初梨的語氣舒緩了許多,“你不是說,‘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嗎?”
“這麼說你不會生氣了?”見王初梨有些不耐煩地點了頭,趙佶鬆了一口氣,道:“那好,我知道該怎麼走。”
王初梨反而有些不相信了,問道:“怎麼走?”
趙佶走到她前面去,道:“既然你剛才所在的位置是個死衚衕,那就不往同一個地方走,自然能走到出口位置了。嗯?”一道陰影從他身前切到身後,他愣了愣,往上一看,面色煞白。
王初梨在後面問道:“怎麼了?”
他突然增大了音量喊道:“快回去,躲著!”
“啊?”王初梨腦子轉得飛快,非但不聽他說話,反而三步並作兩步竄身而上,對準來者就是一箭,只聽得有堅硬如岩石撞擊般的聲響,一隻巨大的奇異的怪獸倒退幾步,離開趙佶的方位,朝著王初梨撲過來。王初梨立馬往地上一倒一滾,怪獸從她身邊奔過去,踩到了剛才他們藏身的位置,雪一下子垮塌下去,它的身子也往下一陷,又是一聲大吼,聲音像是石頭的碰撞,冷而堅硬。
反應很快,然而看到勉強的怪獸的時候她驚呆了。它全身雪白,頭方眼亮,臉部中央長出一隻角,身上生翅膀,身形似豹,五條尾巴一掃捲起風雪,毛髮有虛幻的顆粒感,可是它的力量又無比真實,正是之前的殺氣的來源。
還沒來得及再看一眼,趙佶一把拉住她,道:“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