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從懷中拿出一道帶著印戳的巡撫手令。
只略微在趙賢面前展示了一番,立刻又收入懷中。
趙賢霍然起身:“不是我,安遠侯不要胡亂攀咬!”
安遠侯柳震面色不改,肅然道:“我自然信得過趙部堂,不過這人,需得給我!”
柳震畢竟是勳貴,超品在身,真要自恃身份,也不會落於下風。
如今出了這麼大的事,當然得各顯神通,撇清干係。
眼下的這些什麼巡撫、布政使,能不能再坐滿一個月還不好說。
禮數、客套,這時候都沒那麼重要了。
趙賢恢復了平靜,冷冷道:“人是不會給安遠候的,此事究竟要牽扯到哪些人,還不好說,本官現在誰都信不過。”
湯賓與張楚城此次省內巡政,是帶了衙衛以及武昌衛近二百人的。
二百精銳護身,別說一千匪盜,就算是面對一千精銳,巷戰也多半能突圍,根本不可能被堵在縣衙出不來。
但事情巧就巧在這裡。
事發前日,牛角尖盜劫客船,擄掠百姓,害人無數。
隨後派遣水兵圍剿,卻寡不敵眾,傷亡近百。
恰在此時,湯賓正好途徑,正在圍剿水賊的兵備僉事戢汝止,便將湯賓的近衛抽調了大半。
什麼叫一環扣一環!
這就是一環扣一環!精妙到這個地步,根本不可能讓人相信是意外!
這也是如今大家人人自危的緣故。
至於說,那戢汝止區區兵備僉事,哪來這麼大膽子和能耐,讓布政使湯賓乖乖抽調人手?
此前趙賢還一度疑惑不已,還以為是湯賓文臣出身,不懂世道險惡。
如今安遠侯柳震查了出來,上門告知他——竟然說是巡撫衙門發出去的手令!
但是天見可憐!
他決計沒有下過這種手令!
柳震也不糾纏,只站起身告辭,面無表情道:“今日我反正是來過了,趙巡撫不給我戢汝止也無妨,人證物證,屆時我會一併交給欽差。”
說罷,他直接轉身,一腳踩進路面的水坑,就這樣走進了雨幕之中。
只留趙賢一人在公堂上,臉色陰晴不定。
直到柳震走遠,趙賢才朝側廳吼道:“去!將戢汝止給我帶來!”
吼完一句,他又將桌案一把掀翻,一地狼藉。
他語氣森寒喃喃自語:“誰敢動我的印,我一定要殺了你。”
……
湖廣的雨,越下越大。
豆大的白雨,砸在地上,四散濺開,砸在行人的褲腳上。
一雙溼透的褲腳,快速掠過,偶爾不慎踩在水坑上,激得泥漿飛濺。
肉眼可見,這雙腿的膝蓋以下,都已然沾滿了泥汙。
但平日裡生活精緻的巡按御史舒鰲,此刻卻根本無暇顧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