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卻仍是拉鋸了二十年,這自然並非無端由來。”
“彼時也嘗試過互市,但俺答汗一面答應,一面繼續放縱劫掠。”
“甚至前腳賣馬,後腳率人搶回來。”
“朝廷向俺答汗問罪,其人則是大言不慚說‘我能自不入犯,不能禁部下之不盜’。”
“在這二十年中,我朝逐漸在軍備上壓制了俺答汗,才能使其約束部族,安心互市。”
“若是要對土蠻汗如法炮製,至少也得將其打服了才行。”
說到這裡,他忍不住搖了搖頭。
這不僅僅是軍備上的需求,也是人心的必然準備。
佔據上風的互市,是眼光卓絕,處於下風的互市,則是卑躬屈膝。
世宗改制之前,朝中對於軍中主戰派,可是強勢壓制——“虜寇臨邊尚未入境,官軍不得出兵搗巢,以啟邊釁”。
而到了隆慶年間,朝中反倒全是鼓勵軍官主動出擊的聲音——“臣請亟施其禁,如虜賊臨邊住牧,聽將領提兵襲擊,有功如例升賞”。
這些都建立在軍備的優勢上。
只有對土蠻汗軍備上佔據優勢,才有希望對土蠻汗封貢。
這,就不是獻策所能改變的了。
如今薊遼長城外的土蠻汗,屢屢侵邊,時常劫貨擄人,滿載而歸。
即便偶爾被邊軍攆跑,也不過吃些小虧。
完全沒有被打痛,哪裡會輕易俯首稱臣。
楊博面無表情,佯裝仔細聽著,不時點頭,實則是左耳進右耳出,他一個要致仕的人,根本懶得聽。
張四維反倒認真思忖起來。
想了想,突然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覺:“難怪無論是高拱張居正,還是皇帝,都想調舅父入京!”
宣大承平數年,究竟是有待鞏固成果,還是可以將重心放在土蠻汗身上,中樞恐怕心裡也沒數。
自家舅父在宣大,經營得鐵板一塊,便讓中樞起了心思。
想要將人調走之後,再換人慢慢檢視。
若是局勢穩固,便逐漸減少發去宣大的錢糧、募兵、客兵,轉而放在別的緊要地方。
反之,則繼續固守。
張四維逐漸學著,站在中樞的立場上思考。
王崇古點了點頭:“所以我以為,皇帝和內閣,應該只是想著眼於土蠻汗,並非像你們先前所說,想騙我入京,對我不利。”
楊博替王崇古憂心道:“這些話,學甫怎麼不跟皇帝說?”
“學甫沒有獻策,就怕被皇帝誤會啊。”
獻策好不好使且不說,但封疆大吏入京,不陳述一番地方情事,針砭時弊,很難不讓皇帝懷疑這是態度問題。
這是老前輩的經驗教訓。
王崇古失笑:“虞坡公多慮了,陛下讓我將宣大見聞,整理成奏疏呈上。”
楊博這才放心頷首。
正在這時,管家進來,走到楊博身邊,耳語了一番才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