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轉運司指定的標準,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哪條狗身後的主人厲害,吃的骨頭就最香。
海瑞眼前的這六名鹽商,就是兩淮最大的鹽商。
沈傳印作為商會首腦,被推舉出來,坐在海瑞的主位上,頗有些如坐針氈。
他神色拘謹地拱手回話:“回海巡撫的問,我等此來,是聽聞兩淮轉運司賬冊燒了,特意來奉上商會的賬冊,給巡撫對照。”
鹽場產鹽,轉運司售鹽,鹽商購鹽。
各有一套賬冊。
轉運司的燒了,鹽場的零零散散。
自然只剩下鹽商自備的了,當然,真假就不一定了。
海瑞抬手止住了他的話語,開口道:“本官是問伱,誰讓你來的。”
沈傳印跟身後五名鹽商面面相覷。
前者思慮半晌,硬著頭皮道:“巡撫,我等是急公好義……”
海瑞再度打斷了他:“我這裡還扣著好些人,你說是誰讓你來的,本官才好放人。”
六名鹽商齊齊怔住。
他們自然是知曉有這回事,問題在於,主家讓來之前,也沒吩咐有這一出。
沈傳印頗有些急智,他拱手道:“巡撫,我等是鹽商,自然是為了兩淮鹽課的大局而來。”
“若是影響大局的人,還希望巡撫高抬貴手。”
“若是無關人等,巡撫可以威福自用。”
海瑞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是舉人出身?”
沈傳印有些羞赧地拱拱手承認了,讀書人跑去經商,往嚴重了說,算是自甘下賤了。
海瑞沒再逼迫,開口問道:“賬冊呢?”
沈傳印連忙道:“兩箱賬冊都在府衙外,我立刻遣人抬進來!”
海瑞朝顧承光使了個眼色。
後者雷厲風行,直接出了門去。
海瑞滿意地朝沈傳印點了點頭,問道:“你也不必跟本官彎繞了,說罷,多少萬引。”
什麼名目不重要,吐多少稅款才是真正的關節。
若是能吐個四十萬的稅額,明年兩淮就能交一百一十萬引的稅款,海瑞立馬就可以打道回京。
他看著這位大鹽商,等著他的答案。
沈傳印立馬作答:“巡撫!去歲商會一共承辦了八十萬引鹽!”
兩淮鹽課七十萬引,這多出來的十萬引,自然是不給中樞上稅的,也就是侵吞的稅額。
十萬引鹽,幾十萬兩是有的,但海瑞卻皺起眉頭。
十萬引?
這些人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皇帝說了五成之功,那至少也得吐三十五萬引出來!區區十萬,打發叫花子呢?
心理預期差得有點多了。
海瑞別過頭去,神色晦暗難明:“沈會長可想清楚了,果真十萬引?”
沈傳印有些艱難地點了點頭。
沒辦法,雖說幾位大佬都說讓兩成利,也就是十四萬引出來,但商會上下近萬張嘴,也不是他一人說了算的。
只截留了四萬引的份額,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極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