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鹽場的滷塔年久失修,被兵丁們驚擾,恰好折斷了,塌進了鹽池裡。
轉運司的賬冊,更是不必說,燒得那叫一個乾乾淨淨。
只能怪冬日太乾,欽差來的不是時候。
既然都做到這個地步,沒理由還能讓鹽商拱手奉上賬冊。
海瑞笑道:“擰布巾嘛,初次擰,總能擰出不少水。”
“我扣著那幾名小鬼,就是等閻王表態的。”
他以欽差之身,巡兩淮鹽政,這些閻王不至於一點面子不給。
這就是商討的餘地了,雙方都在等著這次磋商。
皇帝既然親口給海瑞說了,四品以上記錄在案,聖裁獨斷。
他也不會剛開始辦事就不給這些大員留餘地。
若是識相,吐出皇帝要的五六成,未嘗不能握手言歡。
說起這事,王宗沐就忍不住提醒道:“剛峰還是謹慎些為好,這些人未必是一條心,你這般做,或許會適得其反。”
其中涉及到開國勳貴,南直隸的坐地虎、兩位前中極殿大學士、數名高品大員,這些人物的親眷手下一併被扣了下來,無論事先如何,事後都會串聯起來。
海瑞看向王宗沐,面色古怪道:“王總督,海某私下問你一個問題。”
王宗沐一愣。
旋即點頭,示意海瑞直接問。
海瑞遲疑片刻,開口道:“王總督,你覺得我這欽差代行皇權,是奉了聖意,還是受了內閣的差遣?”
王宗沐奇怪地看向海瑞。
雖說他天天把皇恩聖意掛嘴邊,但他王宗沐還沒迂腐到,真覺得十一歲少帝能處理政事的地步。
高拱封爵致仕,卻還囑咐他配合海瑞巡鹽,那必然是跟內閣繼任的張居正做好了交換。
這不是一目瞭然的事情?
海瑞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有什麼深意?
海瑞見王宗沐這幅表情,自然明白他在想什麼,無奈地嘆了口氣。
也不怪南直隸這些老傢伙們負隅頑抗,大概是完全沒拎清他來兩淮是誰的意思。
他話都放出去了,這些人還不束手待斃,估摸著還以為只是內閣要立威,想著拖個幾年,如今的內閣就該換人了。
可惜,等見了棺材就知道後悔了。
正當王宗沐要開口詢問,陳胤兆從外面走了進來:“巡撫,淮鹽商會六位當家在府衙外求見您。”
海瑞精神一振,果然來了。
王宗沐也識趣拱手:“我還有些事,就不叨擾剛峰了。”
海瑞連忙親自將他送出去。
而後才朝陳胤兆開口道:“去吧,將人請到書房。”
……
鹽商交易,均有牙人說合,從中提取酬金,這些牙人都由轉運司指定,併發放“給貼”,因此也叫官牙。
在某種程度上,食鹽價格就掌握在這些官牙手中,轉運司也正是透過牙人來對食鹽市場進行監管,同時也保證了鹽稅的徵收。
什麼叫大鹽商?
大鹽商就是披了一層商人皮的官牙,捏著“給貼”自主定價權的官府代言人。
小鹽商自然只能在這些大鹽商底下仰其鼻息,人家吐多少,什麼價,都得乖乖看商會的臉色。
換句話說,這些大鹽商就是僅次於轉運司的一級分包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