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榮長寧一抬眼審視著紅婆婆:“你們是在哪找到薺兒的?”
面對榮長寧的追問,紅婆婆也不好回答,別過臉去:“晚些時候荀小公子會過來。”
……
寒冬飛雪迷人眼,梅園裡的花枝縱橫交錯,被月光印在地上,像是剛作好的丹青。錦裘下的人站在這不捨得回去,抬手碰碰花枝,暗香殘留指尖。
丫鬟提著燈籠等在後邊,榮長寧踩著月光腳下細雪吱吱作響,她望的方向是月的方向,也是穹關的方向。
心裡反覆回想著白日裡荀敬岐說話時堅定的模樣,真白楚熤如出一轍:“我必須娶榮薺,一定要娶。”
‘噹啷’一聲,綠茵茵的孔雀石念珠被榮長寧扔在了案桌上,抬眼審視著荀敬岐:“婆婆好生奇怪,你也好生奇怪。”
看榮長寧的雙眸如同劍光一般銳利,荀敬岐不敢直視太久,只低頭不語。
“你到底是在哪找到她的?”
“……”
“告訴我,到底是在哪裡找到的榮薺?”
“在……潼州的翠雲樓。”
“翠雲樓?什麼地方?”
“和清月坊藏香閣一樣的地方。”荀敬岐低著頭咬著嘴角,臉上已經沒有了少年人的盛氣:“婆婆找了路子上下打點找到了潼州,我跑死了兩匹馬,還是晚了。咱們到的時候,什麼都晚了。”
榮薺那樣一個模樣清秀的姑娘,送去清月坊那樣的地方,到底發生了什麼榮長寧不敢細想,只渾身癱軟靠在了軟墊上。
“那些人本是要給薺兒賣出關外,但翠雲樓的管事偏給薺兒扣下,想要賣個新鮮……就……”
荀敬岐說不下去,於是拱手跪在地上:“師母,我已經祖父去侯府提親,侯爺也已經點頭。回來的時候我和婆婆已經封了那些人的嘴,這件事皇城裡不會有人知道。”
“是誰幹的?”
“婆婆找到了那日給薺兒趕車的車伕。”荀敬岐不忍苦笑,恨不得自己替榮薺捱了這所有的委屈:“婆婆審問他們並叫人錄下了他們的口供籤畫押,人也被送去北潯看管起來。這口供本該送去百寧侯府,但我怕委屈了薺兒,遂私自做主給師母拿了過來。”
小冬下去接過荀敬岐手裡的盒子送到榮長寧面前,荀敬岐長跪不起,榮長寧只好開啟盒子一個卷軸一個卷軸的開啟,看著看著眼角便垂了下去。
閉眼仰頭長長的在心中嘆息一句‘鬩牆之禍’……
“主母,咱們回去吧。”小冬一句話喚回了榮長寧的思緒,這才感覺到寒夜裡的風刀鋒一般劃過自己的臉,她問:“阿岐後來,去了百寧侯府?”
“小公子說要守著六小姐,就去了侯府。”
“你說,是不是我害了薺兒?”
“主母別這麼想。”
榮長寧像是在問月亮也像是在問自己:“長姐從前是多良善的人?怎麼也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那你後悔嗎?”
榮長寧轉眼,看到紅婆婆披著斗篷從梅花下走過:“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會扯上整個白家北潯離氏和梁家,去保廢太子嗎?”
榮長寧沉默,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是心裡開始想念白楚熤。
“就算你這麼做了,結果未必也是好的。權衡再三之後才做過的決定,就是你能給她最好的結果。至於她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紅婆婆搖頭嘆息:“我早就預想過。”
“婆婆何出此言?”
“當年世子爺栽贓差點被百寧侯請家法打死,她身為長姐沒有在祠堂保護弟弟卻在門口等你,為何?再後來你去禹城祭拜攝政王夫婦,百寧侯趁機將外室帶回府,她沒有計較只有順從,等著你回來才說出自己的不願,又為何?還不是怕自己出面之後會被針對,有人對自己心生怨恨,擋了她邁進東宮的路。她更怕你會替代她,因為她知道,最開始的太子妃人選並不是她,而是你。”
榮長寧低下頭拉了拉錦裘,抽下通紅的鼻尖。好像終於參透當年聖上的那句‘榮苓未必會領情’。
她聲顯疲倦的說了句:“風涼,回吧。明日回去看看薺兒。”
說完提著燈的丫鬟開路,引著榮長寧離開梅園回房去歇著。因為榮薺的不幸,紅婆婆每一步都顯得格外小心。跟在後面,一直留神昏暗夜色中的每一陣風與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