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榮長寧沒有知會應國夫人自己叫人套車回門。榮長寧自然明白荀敬岐的意思,他怕父親覺得丟面子,大事化小叫榮薺受了委屈。
到了百寧侯府沒有直接去看榮薺,先是到了主院給父親問安。本不忍在父親病著的時候與父親說這樣的事,可到底要父親出面做主才算名正言順。
榮長寧坐在榮川面前,反覆思索如何與父親言說才能婉轉些,因此榮長寧陷入愁城久久不能開口,直到手裡的茶都喝完了。
看著她一副難以開口的模樣,榮川也猜到她心裡存的不是什麼好事情,眼睛看著棋心中卻再沒有棋,榮川長長的嘆了口氣:“想說什麼就說吧,再不好的事情父親也受得。”
榮長寧聽罷,擺手叫小冬拿過盒子,放在榮川面前:“父親自己看看吧,擄走薺兒的車伕和婆子都在北潯關著,想問話隨時叫人送到皇城來。長姐是父親的女兒,薺兒也是父親的女兒,父親覺得該如何裁奪?”
想想百寧侯府多年以來並未與人結下仇怨,誰會在皇城裡劫侯府的車駕?誰又有這個膽量?榮川心中早就有所疑慮,卻始終不敢想。
他問到榮長寧:“若是你,你會如何?”
“一碗藥,毒死。”她說得雲淡風輕,像是根本不認識榮苓這個人一般,榮川和榮若愣了神。
“我以為長姐的心結會隨著時間遷移,被沖刷變淡。可時隔已久,長姐的作為,父親也看在心裡。我再理解不了她沒來由的怨恨,也容忍不了自以為是的孤苦,裝睡的人,怎麼可能叫得醒?”
說完這一席話,榮川的臉上也寫滿了不忍:“子不教父之過,是我沒有教好她。”
看父親的表情,榮長寧也知道自己的話說了太多,手裡揉搓著帕子:“用長姐的話說,我本就不姓榮,這家的家事也不該多嘴,父親看著辦吧。”
而後低下頭冷著臉,看也不看榮川一眼:“薺兒在蘭澤巷受得苦才過去沒幾年,又被這樣毀了一輩子,還是自己親姐姐的手筆。若是薺兒尋了短見,父親可別為了自己的偏私後悔,更別掉一滴眼淚。”
“薺兒也是我的女兒,我怎會偏私?”榮川轉眼看向姜氏:“你怎麼說?”
姜姨娘坐在一旁眼神失色,面容憔悴。若此刻她鬆了口,榮長寧怕是這輩子都看不起她。
只見一向溫柔恭順的姜姨娘突然起身跪到了地上:“大小姐金尊玉貴,嬌養長大的身子,侯府的嫡女,但我的薺兒也是我捧在手裡長大的!二小姐心疼薺兒,也是跟大小姐一同長大的,雖有誤會可總歸做了二十幾年的姐妹。侯爺若是心疼不能做到無偏無私,不如……就交給二小姐裁決!”
姜氏言語柔緩卻不容人抗拒,人人都在提醒著榮川不能偏私,他卻遲遲沒有發話,不知道心裡在琢磨著什麼。
當初榮若被栽贓,父親揚言要打死榮若,如今卻是這副模樣。
說破了大天,還是姜姨娘不受寵又不會鬧,事實多加忍讓才叫榮川猶豫不決。只要家宅安寧不擾得他頭疼,彷彿什麼風波都是容易平息的。
可榮薺不同於榮蘅,她已經沒處退了。於是榮長寧便將本想爛在心底的事,掀出大天來好好說道:“這些年,長姐如何對我父親看在眼裡,左右奈何不了我什麼。不過往外頭瞧的樁樁件件……可都要了侯府的命。”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榮長寧上下打量了一圈,看看屋子裡沒有外人才開口:“事到如今我不必再替誰隱瞞,當初長姐在城郊養了個油頭粉面的小生,被人偷了肚兜私物威脅訛詐,女兒怕事情鬧大傳出門去,私自做主將其與長姐買通的幫兇一併處死,幸而動手及時否則後果不堪設想,證詞和證據全數收在我這,今日也一併帶來給父親過眼。”
小冬上前將另一個盒子也放在了榮川面前。
“再放縱下去,長寧不知道長姐還會做出什麼樣的事來。”
“二姐這是……要逼死長姐?”榮若不自禁的發問,倒也不是為了別的,只是不敢相信昔日長姐與二姐的情分,竟會演變成如今這樣。
“不是我要逼死她。”榮長寧冷漠的回答:“是她逼死她自己。”
榮若再不敢搭話,只等著父親發落。而此刻榮川已經漸漸昏了頭,看著那些下人的供詞,頭開始變得沉重眼睛也開始發花。
屋中安靜得如同萬物凝滯,突然榮川就掀翻了擺放在一邊的棋盤:“混賬!”
又站起身來踢翻了案桌,小冬擋在榮長寧面前,怕跌下來的東西碰主母。見榮川如此激動暴怒,榮若起身抱住榮川:“父親!父親莫要動氣!”
榮川抬手指著擷蘭院的方向:“我和靜珝,怎麼會生出這樣的女兒?寵她一輩子,竟寵成了這個樣子?!打死她!打死她!!!”
怒火中燒,所有的隱忍與自我規勸在知道榮苓私養外男的那一刻徹底決堤。
正趕在這個時候,外面有下人來傳話:“侯爺!大事不好了!六小姐投繯了!”
跪在地上的姜姨娘,起身抓住來人:“你看清楚了?!”
“是!荀小公子撞門給人救下了,可人已經沒氣了……”
姜姨娘將人丟下轉身朝後院跑,榮川緊握著榮若的手:“走!快去……”186中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