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仁玉自帶著張鐵牛與王左掛所部大軍急行趕路,便奔至距離蒲州城五十里處的趙家集,在此處,何耀宗早已恭候多時。
“耀宗,前去不遠,便是王自用所部流賊盤踞的蒲州城,想那流賊雖說也從事征戰,然終究是烏合之眾,想來防守定然不甚嚴密,你待會兒帶著你手下人馬扮作流賊哨探,直入蒲州城中,趁機奪下東門,王左掛王將軍自會帶兵跟進,衝入城中。
我與張鐵牛張將軍則會在城外候著,若是王自用帶人逃跑,我與張將軍就會帶兵追擊。你與王將軍就在城裡搜殺流賊頭領,封存府庫,安撫流民,你可明白?”劉仁玉見到何耀宗,便開始分派任務。
“是,大帥,小的記下了。”
何耀宗得令,便帶著五十個精銳的手下,直趨蒲州城而去,劉仁玉等到何耀宗走的遠了,便帶著手下大軍遠遠地吊在後面兒。
卻說那何耀宗,原先就在一點紅手底下當過流民,算是這些流民中資歷比較老的,所以他對於如何喬裝流民也是頗有心得。
一夜暴富,驟然掌握生殺大權,會把那些原本只是小民的流賊心中所有的惡無限放大出來,他們會漠視生死,視生命如草芥。
何耀宗見識過一點紅的所作所為,他需要做的只是有樣學樣而已。
他帶著自家手下逼近蒲州城的時候,就看到沿路上有不少流民聚集在官道兩旁,在這裡,法律與秩序已經蕩然無存,這裡是真正的動物世界,一切都按照叢林法則來說話。
這裡很安靜,因為飢餓,這裡的流民能不說話就不說話,能坐著就不站著,能躺著就不坐著,總之怎樣省力就怎樣做。這裡唯一的聲音來援就是柴禾燃燒帶來的炸裂聲,這些柴禾卻不是用來取暖的,而是用來給大鍋加熱。
大鍋就被架在道路兩旁,鍋下面兒架著火,熊熊燃燒,鍋中盛著清水,已然燒開,開水在鍋中翻滾著,在大鍋旁邊兒,滿是屍骸,都是人的屍骸,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只是這屍骸之中絕少有青壯年男子的,想來是青壯年總是處於食物鏈頂端的存在,如果沒有意外,總是他們吃人,而斷然沒有其他人吃他們的道理。
流民青壯們圍坐在大鍋旁,緊盯著鍋裡的人肉,鍋裡的肉一熟,或者也不知道究竟熟了沒有,他們都是撈起來,也不管燙是不燙,直接就往嘴裡送。
一個人吃完了,就再把一個人放進鍋裡,就像火鍋裡面兒下菜一樣。
何耀宗卻是見識過此等場景的,那清水煮人肉帶來的,彌散在空氣中的濃重腥味兒,這慘絕人寰的場景,他都習以為常,不甚在意,讓他手底下的騎兵卻不一定人人都見過此等慘烈場景。
繞是這些騎兵個個經歷過殘酷的訓練,都已練就一身本事,更是在戰場上殺敵無數,有一副鋼筋鐵骨,鐵石心腸,但是如今看到自己身邊兒這些大明百姓彷彿行屍走肉一般,十分淡然地水煮人肉的時候,有些戰士還是忍受不了這等場面兒,居然嘔吐起來。
這等嘔吐的聲音在這樣安靜的地方卻被無限放大了,所有人都被這種聲音所吸引,包括哪些正在吃人的流民青壯,他們轉過頭來,眼睛血紅,面頰浮腫,眼神狠厲,望之猶如鬼魅。
“孃的,莫不是你們如此做派,露了馬腳?”何耀宗低聲暗罵一句,被罵的人無一不是面有慚色。
真正的流賊見慣這等場面,怎會如此做派,該不是暴露了。
何耀宗很緊張,一些個流民動了。
所有人手按刀柄,準備廝殺。
那些流民彷彿發狂一般,奔向方才嘔吐的靖邊堡騎兵之處,靖邊堡騎兵的刀幾乎就要出鞘。
然流民們的似乎卻不是去識破他們的,流民們的眼裡只有那一團還冒著熱氣的嘔吐物,靖邊堡軍的伙食很好,有大餅還有肉,消化未久,還是食糜,正好可以吃。
這些衝過來的流民好像狗一樣,匍匐在地上,也不管這些食糜混合這大量塵土,就這麼舔了起來。
何耀宗看到這一幕,手放鬆,心放寬,他對著手下們瞪了一眼,沉聲道:“走。”
“是。”沒有過多言語,好在這裡沒有流賊真賊,不然只怕有些麻煩。
眾人再也無語,只撲蒲州城而去。
蒲州城的防務果然如同劉仁玉說猜測的那樣,城門洞開,全然不曾設防。無數的人在城門那裡出出進進,卻連一個把守城門兒的人都沒有。
“哼,這就是流賊,一群烏合之眾而已,沒有明崗暗哨,壕溝拒馬,甚至連把守城門兒的人都沒有,剿滅他們定然可以不費吹灰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