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稷冷呵呵的抬起眸子,低低的笑了笑:“左右我想送給大宗的禮已經送出去了。走,自然是上策。”
薛獻微微蹙眉:“你都做了什麼?”
子稷笑道:“師叔日後便會知道。”
他要大宗,以血還血。他雖出身趙氏,身上流淌著的是趙氏的血,但他出生的家族乃是趙氏的分支。他們這一支封地在邯鄲,世代為邯鄲君。理論上,他們這一支是小宗,要服從、保護大宗。如果說:趙氏的大宗是一個勇範,那麼他們邯鄲趙就是大宗的鎧甲與長劍,他趙稷作為嫡長子、下一任的邯鄲君,他就是那長劍的利刃。
但話雖如此,實際上,內裡情況卻很複雜。
邯鄲氏雖為小宗,但若論勢力,卻龐大到僅次於晉國的六大世家。勢大就難以控制,這是必然的,因此,邯鄲趙氏與趙氏大宗間的關係勢同水火,中間橫亙著的是人的血。
子稷把身體向後仰了下去,他的上半身倒著貼在大青石冰冷的石壁上,烏黑的髮尾垂到了雪地之中,倒著仰望天空,他看見深青色的天空上的半輪白色月亮,頭頂上鬱鬱蔥蔥的覆著積雪的松柏,以及隱隱發出點點光芒的繁星。
他閉上了眼睛。
天色漸漸的暗沉了下去,終於最後一抹夕陽也被夜幕吞噬。寒風凜凜的樹林裡,燒的旺旺的篝火上,紅亮的火舌兒高高的躥起。
子固的那隻烤野雞已經焦黃流油了,濃郁的香氣四下瀰漫開來,子璋蹲在一邊兒死死的盯著這隻雞,不住的舔著嘴唇,吞嚥著口水。
撒上一把鹽和花椒粉,一股更加令人食指大動的香氣散發了出來。子璋緊緊的守在子固旁邊兒,就等著這隻烤雞烤好後第一時間咬上一口。
“子固師兄,好了沒有?好了沒有?給我一口,先給我吃一口。”子璋拽著子固的衣袖把烤雞拉到嘴邊,張開口就想咬上去。
子固用食指點到子璋的眉心處,不讓他太接近,道:“你這樣會被燙到的,而且要先給師叔吃。”子固的五官輪廓是硬朗而嚴肅的,可偏偏性格卻十分溫和,連說話都是溫溫潤潤的。
“給我先嚐一口,就嘗一口好不好,師叔不會怪我的。”子璋完全沒有聽進去,眼裡只有那隻香噴噴的烤雞。
子固很無奈,他知道當子璋迫切的想要一個東西的時候,勸說是根本沒有用的,他從很小的時候就是這樣,雖然現在也不大。他一向心軟,看著子璋充滿祈求與渴望的大眼睛,他忍不住答應了他。
他拿著串著烤雞的樹枝兩端遞到子璋嘴邊,其中有一端在火裡烤的稍微有些燙手:“吹一吹再吃,別燙著嘴。”
和子固想的一樣,子璋想都沒想就挑了最有肉的雞腿部位咬了下去,而且還是一大口。雞肉剛從火裡烤出來,還很燙嘴,仍然如子固所料,子璋果然還是被燙到了,他一邊好吃的捨不得吐出來,一邊又燙的不敢閉嘴,只能張著嘴朝外面呼著氣,兩隻小手不斷的扇著風試圖給嘴巴里降降溫,眼淚都燙出來了。
“你就是慣著他。”子稷從大青石上翻身下來,從地上抓起一團雪,暴力的塞到子璋嘴裡。
冰涼的雪花兒在口中融化,子璋果然安靜了下來,眨巴著眼睛繼續嚼著口裡的烤雞肉。
“你別想再吃一口了。”子稷把那烤雞拿走,對著子璋兇了起來。
“你給我!”子璋立馬想要去搶回來。但是子稷仗著身高優勢,握著樹枝手柄,將那烤雞舉到半空中。子璋就在子稷身邊轉著圈兒的蹦著,可怎麼蹦也夠不著,氣的直喊:“師叔,師叔,你看子稷師兄他又欺負我,師叔!”
子稷用食指指節狠狠的敲了子璋的腦門兒一下,兇兇的道:“師叔也幫不了你,你剛剛吃東西的時候怎麼不想著師叔,這個時候你小子倒起勁兒了。”
“嗷。”子璋捂住自己的腦門兒,委屈的跑到子固身後,抱怨道:“他總是打我,打的可用力了,疼死了。”
子固反而笑了起來,他一笑臉頰上露出了兩個淺淺的酒窩,他好笑的說:“他也是我的師兄,我也得聽他的話,這可怎麼辦呢?”
“我不管,你要幫我把那隻烤雞給要回來,命令,命令,這是命令。”子璋揪著子固的後衣領不斷的搖著,嘴巴都撅到天上去了。
子固失笑了起來,他撲了撲自己的衣服,站了起來,“既然是命令的話,我就沒辦法了。”他忍著笑意與子稷假裝嚴肅的說道:“師兄,我現在奉命要奪下你手中的烤雞,你可要小心一些了。”
子稷嫌棄的看了子固和子璋兩個人,他指了指腦袋的位置,又指了指他們兩人,撇著嘴朝著他們搖了搖頭,似乎並不想與他們講話了。
此時,薛獻坐在後面的大青石上,卻表情有些凝重,他的目光看向前方幽密洞黑的樹林深處,眉頭越皺越緊,沉聲道:“你們都別鬧了,靜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