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香叫夜幽蘭,主味是夜槿花和九幽蘭,裡面還調配了很多名貴香料,這一盒香可是十分的難得。”羅盈笑著回道。
“這些都是什麼花?我都沒有聽過。”明筠又仔細聞了聞,那味道果然十分特別。
“這些花我們晉國沒有的。”羅盈回道,“它們是生在———”
範妙姝正拿著一個琉璃盒子,裡面是淡淡桃花色的乳膏,聞言,她稍用力將盒子放下,側過頭深深的看了一眼羅盈。羅盈慌了一下,立刻噤口不言,面露忐忑。
“這些花兒都生在哪兒啊?”明筠見羅盈不說話,奇怪的追問起來。
範妙姝眉頭一皺,“筠兒,你問題也太多了,時辰不早了,快睡覺去。”
明筠立刻下意識的抿緊了嘴唇,然後扯了扯母親的衣袖,小聲的開口,帶著些撒嬌的語氣說,“我就是好奇問問,母親你別生氣嘛。”
範妙姝卻扯回明筠抓著的衣袖,看著女兒沉沉的道,“好奇不是一件好事情,小孩子不要問題太多,知道的太多沒好處。”
明筠手裡一空,慢慢的收回手,動作有些僵硬,她點了點頭,“知道了。”
“快去睡吧。”範妙姝朝明筠擺了擺手。
殷殷繚繞的香氣帶來一室芬芳,讓這呼嘯的夜晚帶著一絲悠然,明筠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夜已經很深了,可是母親那邊遲遲沒有就寢,那搖曳著的燭火也一直沒有熄滅。
依稀間,她聽見了竹簡的聲音、母親與羅盈的說話聲,但具體說了什麼,她卻一個字也聽不清。後來,她迷迷糊糊的就睡著了,不過睡的也不沉,可能是心裡總沒有真實感,隔一會兒總要醒一下,看看自己真的躺在母親身邊,才再次閉上眼睛。
夜深了,明筠嘴角噙著笑熟熟的睡著了。
範妙姝躺在旁邊,側著身子支著頭看著女兒的睡顏,她左手掌底部託著太陽穴,手指插在水滑的長髮間,食指和中指習慣性的輕敲。四下寂靜,她能聽見女兒沉睡中呼吸的聲音,能看見女兒隨著呼吸一起一伏的胸脯。
簾幔的一角被輕輕掀開一點兒小縫兒,範妙姝身邊的管事女羅盈跪在帳外,壓著聲音,用極輕極輕的聲音喚了一聲“夫人”。
範妙姝瞥了一眼,羅盈立馬小心的輕聲回道,“是浣玉從曲沃遞了信來。”
範妙姝指尖的動作頓了頓,垂著眸子不知在想些什麼,羅盈跪伏在帳外,也不敢說話,連呼吸都盡力輕緩。
半晌,織金的華賬被拉開,伏在地上的羅盈跪在地上挪過來,兩手捧著一雙室內穿的薑黃色錦緞軟鞋,鞋裡面墊了厚厚一層米色羊羔毛,踩起來像在雲端一般柔軟舒適。
在內室的屏風後,是一間寬敞的內書房。仙鶴展翅形狀的青銅燈點了起來,整間屋子映上昏黃的光色,蓮花香爐裡的火早就滅了,但此時仍能聞到殘留著的淡淡的蓮花餘香。
披著薑黃色的寢袍,拖著長長的擺尾,範妙姝滿懷心事的,繞著屋裡一圈一圈的轉,右手裡抓著一卷信帛,一邊走一邊用信帛的一端輕敲左手心兒。似是有些難以決斷。她就這麼轉了小半個時辰,但眉頭仍舊緊鎖,最後,她走到仙鶴銅燈前,一把將這卷信帛扔進仙鶴肚子裡的火焰堆中去,唰,火苗兒得到了養分。一下子“呼的”高漲的燃燒起來,劈劈啪啪,帶著爆起的火星兒濺出又滅掉。
羅盈跪在銅燈旁,兩手規矩的疊放在腿前,她抿著嘴唇,側過臉偷偷的看著夫人。夫人站在燈前,平素波瀾不驚的眼睛,如今在火光的映照下,亮的可怕。那雙眼是如此的美麗,如同半輪滿月,逆著燈光,還看見夫人那長而捲翹的睫毛,只是睫毛的陰影打在臉上,卻無端的,讓羅盈心口一冷,再不敢抬頭去看。
外面,起風了。夜空之上,白月依舊高懸,只是寒風吹起,暗雲湧動,月色,再不復皎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