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亭道:“這還怎麼說,我大周勳貴在海邊的,哪一個沒有和鎮海王史卞做過貿易啊?鎮海王史卞經常會在海面上大檢閱,我也上過旗艦看過,那真是大場面,遮天蔽日的艦隊,真的是比大周帝國的水師強了不知道多少倍。”
敖鳴道:“這一次浪州賑濟糧一案,咱們家?”
敖亭道:“太康侯,也就是當今國丈,從去年以來我們的私交就很好。他的商船不夠,我們家就湊了幾條大海船給他。”
敖鳴道:“我們家還收銀子了?”
老祖宗敖亭道:“我一開始也只是幫忙的心思,沒有想要收銀子,後來太康侯硬要塞給我十萬兩銀子,擋都擋不住。”
敖鳴道:“祖父,這半年來朝廷運往浪州的糧食,總共是一百多萬石。其中八十萬石,都被替換成為腐爛的糧食,而且這批腐爛的糧食,吃死了幾千個災民。您知道嗎?”
老祖宗敖亭道:“知道啊,那又怎麼了?災民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挑挑揀揀做什麼?以為是做員外嗎?還想要吃香喝辣的嗎?死幾千個人算什麼?之前每一次大災不都死個幾萬人以上,這一次算少的了,我們都算過了,距離合格的死亡線還遠呢。”
什麼?還有合格的死亡線?
敖鳴道:“太康侯把八十萬石好的糧食賣給了鎮海王府,換來了鎮海王府庫存的腐爛糧食,獲利整整一百三十萬兩。”
敖亭道:“那沒有辦法,誰讓人家是國丈,這筆橫財人家能想著咱就不錯了,至少還給了我們家十萬兩,其他幾家也只是付了運費而已。”
敖鳴道:“祖父,那您知道這件事情朝廷要查處。已經派遣了欽差去浪州查案?”
敖亭道:“知道啊,主欽差是刑部尚書王灼,我們自己人。而且浪州那邊都已經準備好了,保證把貪腐換糧的主謀變成浪州水師和浪州駐軍,把周離拖下水。”
敖鳴道:“那您知道,欽差隊伍遭到了刺殺,副欽差於錚被刺,生死未卜。”
敖亭道:“知道,為了趕路,欽差隊伍是乘船沿江而下的,在距離浪州一百二十里的地方,欽差船隊被襲,死了五百多人。”
敖鳴驚愕,這件事情祖父竟然知道得這麼清楚。
敖亭道:“這是敖玉那個小畜生自導自演的醜劇而已,整個江州官場都知道,也都這麼一口咬定的,就算朝廷再派欽差來,整個江州官場都這麼異口同聲。我們會讓太上皇知道,江州是皇帝陛下的地盤,太上皇在這裡說了不算。”
敖鳴現在終於知道了那句話的道理了,一個人千萬別呆在同一個地方太久。尤其是地頭蛇,因為他周圍看到的,聽到的都是同一種聲音,久而久之就會麻痺了自己,覺得自己就是天皇老子了。
敖亭老祖宗什麼事情都知道,但是他卻並不擔心,而且還充滿了迷之自信。
曾經敖鳴很欽佩老祖宗,因為他的鬥爭手段確實很厲害,但是現在看來,老祖宗是在局域範圍內的鬥爭很厲害。
足足好一會兒後,敖鳴道:“祖父,刺殺副欽差的人是太康侯的侄子,寧伯昂,已經被抓住了,鐵證如山。”
這話一出,老祖宗敖亭的臉色才稍稍變了一下,道:“那……那就把寧伯昂交出去嘛,或者直接殺人滅口。”
敖鳴道:“祖父,這一場驚天大案是敖玉發起的,目標有三個,殺我們敖氏,殺太康侯府滿門,廢掉皇后。”
這話一出,老祖宗敖亭臉色劇變,寒聲道:“白日做夢,我們的勢力遮天蔽日,從滄浪行省到滄北行省,到西境,到南境,整個大周九成地方都是我們的勢力。區區一個敖玉,還想要廢皇后,豈不荒謬?”
敖鳴道:“祖父,最高層的鬥爭你不懂,非常非常微妙。有些時候,看起來很強大的東西卻沒用。有時候看似弱小,卻能四兩撥千斤。這一次皇后娘娘很危險,陛下和林弓宰相的意志都很堅決,不顧一切保皇后。”
敖亭面孔顫抖道:“這話什麼意思?保皇后,那太康侯作為國丈就不能出事唄?莫非要讓我們敖氏背鍋嗎?莫非要你叔叔敖景的性命?”
敖鳴道:“不僅僅是敖景叔叔。”
這話一出,敖亭瞬間臉色全白了,整個身體一陣搖晃。
“什麼意思?什麼意思?”敖亭老祖宗嘶吼道:“莫非……莫非還要拿我出去頂罪嗎?”
敖鳴點頭道:“對!”
敖亭老祖宗猛地跌坐在地上,沙啞道:“那是要我讓流放,還是要讓我坐監啊?”
敖鳴沉默。
敖亭老祖宗嘶吼道:“要我死?要我死?”
敖鳴沉默。
敖亭老祖宗聲音都變得尖嘶了起來,寒聲道:“當時我自比太上皇的時候,被抓進黑冰臺監獄,那個時候都沒有死。現在竟然要死?我不信,我不信。”
敖鳴將手指用茶水蘸溼了,在桌子上畫了三道線,一個圓圈。
“這個圓圈就是皇后,我們要保的是皇后,最外面這條線是您,中間這條線是太康侯府,最裡面這條線是國丈太康侯。”敖鳴道:“現在,戰場在這最後一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