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澄澈湛藍的青丘界蒼穹,毫無徵兆地裂開一道道蛛網狀的紋路。這些紋路好似有生命一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蔓延,所到之處,空間泛起層層漣漪,發出陣陣尖銳的撕裂聲。九重天外的罡風攜帶著無盡的肅殺之氣,裹挾著形態各異的星骸,如密集的隕石雨般瘋狂墜落。有的星骸表面散發著冰冷刺骨的幽光,有的則拖著長長的火焰尾巴,在天空中劃出一道道絢麗卻又危險的軌跡,彷彿預示著世界末日的降臨。
蘇淺淺身著一襲月白色長袍,衣角在罡風中肆意飛舞,宛如仙子般輕盈地立於新生的琉璃桃樹下。琉璃桃樹的樹幹上,琥珀色的汁液順著粗糙的紋理緩緩流淌,原本刻著“劫燼生滅”的碑文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四字碑文逐漸化作三千星屑,這些星屑如同靈動的螢火蟲,在空中閃爍跳躍,排列組合,最終拼成林河消散前的唇語:【天外尚有墟,速啟薅星陣】。
就在蘇淺淺凝視星屑之時,不遠處傳來燼兒痛苦的呼喊。燼兒雙手緊緊捂住心口,小臉因疼痛而扭曲變形,周身的薅天紋泛起詭異的幽光,如同一條條發光的蚯蚓在面板下瘋狂蠕動。緊接著,桃木根系如瘋狂生長的藤蔓,瞬間刺破他的面板,在焦土上以驚人的速度迅猛蔓延。眨眼間,原本細小的桃木根便長成參天巨樹,其樹冠如同一把遮天蔽日的巨大傘蓋,輕易地穿透了厚重的雲層。與此同時,十萬道星光如利劍般從樹冠頂端射向歸墟海底,瞬間照亮了那片黑暗神秘的世界。
在歸墟海底的珊瑚橋下,阿顏的龍骸正在經歷一場詭異而恐怖的變化。血色紋路如毒蛇般迅速爬滿鱗片,龍角處生出琉璃般晶瑩剔透的桃枝,尾骨處則嵌著半截薅天刃的碎片。“師姐...助我...”龍吟混著人聲,帶著無盡的痛苦與掙扎,從海底深處傳來。
蘇淺淺秀眉緊皺,眼神中透露出堅定的決心。她毫不猶豫地引魂火點燃桃枝,火焰在風中跳躍,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火光閃爍間,一幅駭人的真相展現在她眼前:阿顏的脊柱已與劫樹根系緊密共生,每片逆鱗上都滋長著青銅色的菌絲。這些菌絲如同惡魔的觸手,正將歸墟海水染成劇毒的墨黑色。此時,橘貓如同閃電般敏捷地躍上樹梢,發出一聲尖銳的厲嘯,其金瞳映出星海深處的異象——坍塌的九霄殘骸竟聚成一座巨大的青銅鼎,鼎中翻滾著十萬枚跳動的桃核,散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
蘇淺淺目光如炬,腳下星骸彷彿聽從她的指揮,承載著她的身體,縱身躍入巨鼎之中。鼎內,沸騰的歷代飼靈人的魂血呈現出琥珀色液態星光,不斷翻湧著,散發出一股刺鼻的腥味。每枚桃核裂開時,都傳出尖銳刺耳的嬰啼聲,聲波如利刃般劃破空氣,在鼎內迴盪,凝成三百道青銅鎖鏈,向著蘇淺淺飛速襲來,試圖將她拽向鼎心。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阿顏的龍尾突然破浪而至,攪起大片水花。腐壞的鱗片間滲出琥珀漿液,阿顏焦急地喊道:“這鼎是初代飼靈人的煉丹爐...你我皆是爐中薪柴!”
蘇淺淺環顧四周,發現鼎壁刻滿了歷代飼靈人臨終前用指甲刻寫的絕命詩。這些詩句在魂血的映照下,散發著詭異的光芒,彷彿在訴說著他們生前的痛苦與不甘。突然,她的琉璃左眼傳來一陣鑽心的灼痛,往世的記憶如洶湧的潮水般湧入腦海。三萬年前,初代飼靈人女子跪在鼎前,眼神決絕,雙手顫抖著剜出雙目,將琉璃瞳煉成薅天刃的雛形,口中唸唸有詞:“後世弟子當以魂飼刃,破此永劫...”
“錯了...全都錯了...”林河的殘魂自鼎心緩緩浮出,他的身影若隱若現,帶著幾分虛幻和縹緲。青年引著蘇淺淺的手,輕輕按向沸騰的魂血。血水遇刃瞬間凝固成冰,發出清脆的聲響,凝成一艘白骨舟。船身刻滿逆寫的《薅天策》,每道刻痕都在滲出血液,彷彿在訴說著無盡的冤屈與秘密:“真正的劫數不在天外,而在飼靈人代代相承的痴妄!”
巨鼎轟然傾覆,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彷彿整個世界都在顫抖。十萬桃核如流星般墜向青丘,所到之處,空氣被灼燒得扭曲變形,地面上出現一個個巨大的焦坑。燼兒毫不猶豫地躍上白骨舟,雙手用力撕開胸膛,鮮血噴湧而出。他將心口的劫種按入船身凹槽,動作堅定而決絕。薅天刃感應到飼靈血脈,刃身瞬間浮現十二萬九千六百道因果線。每根線都纏著一個“蘇淺淺”,她們正在不同的輪迴中剜心刻碑,畫面令人觸目驚心。
“爹爹說...要這樣斬!”燼兒稚嫩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決絕,他雙手緊握薅天刃,引刃劈向虛空。刃光如閃電般劃過,所到之處,星海倒卷,空間扭曲得不成樣子。蘇淺淺在破碎的因果線中,窺見了終極真相:初代飼靈人竟是林河的前世身!那女子跪在劫樹下的畫面,實則是他在無盡輪迴中承受的剜心之刑。
阿顏的龍骸突然纏住巨鼎,血色紋路迅速凝成往生陣。“師姐快走!這鼎要煉化整個青丘...”阿顏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充滿了絕望與不捨。話音未落,龍鱗盡數炸裂,腐壞的魂火點燃鼎中殘魂,瞬間形成一片火海,熱浪撲面而來。蘇淺淺抱著燼兒,迅速跌入白骨舟。就在這時,她看見阿顏的殘魄凝成青銅鑰匙,生生卡住了即將閉合的鼎蓋,為他們爭取了寶貴的時間。
白骨舟如離弦之箭,撞破九重天障,發出一聲巨響。蘇淺淺的琉璃左眼在強大的衝擊力下徹底破碎,星屑裹挾著薅天刃的鋒芒,在虛空刻下終章碑文:【以燼飼春,萬劫歸塵】。青丘山河在身後崩塌,天空中雲層如打翻的硯臺般暈染墨色,墜落的星骸拖曳著翡翠色尾焰。地脈中,焦土裂縫中湧出靛藍色地火,火中浮沉著歷代飼靈人的本命法器。十萬桃樹燃成火鳳,帶著劫灰沒入歸墟。
燼兒周身的薅天紋寸寸剝落,他的瞳孔逐漸渙散,聲音微弱地說道:“孃親...把我種在新生的桃樹下...”他的血肉化作星塵,在空中緩緩飄散,心口跳動的劫種墜入舟艙,在血泊中生根發芽。
林河的虛影自星塵中凝形,他身著殘破的青衫,染著歸墟水色。“這次...我們終於...”話音未落,白骨舟已撞入天外墟的屏障。蘇淺淺在劇痛中看清——所謂天外墟,竟是一顆跳動的琉璃心臟,每根血管都流淌著初代飼靈人的魂火。
琉璃心臟炸裂,光芒如太陽般照亮萬古長夜。蘇淺淺抱著劫種所化的桃苗,跌回現世。青丘焦土已生新綠,東方,晨光在樹冠凝成十二重琉璃光輪;西方,夜風捲起劫灰化作鶴群繞樹三匝。坍塌的界碑處,鑽出株雙色桃樹。樹身流淌的汁液凝成新碑,碑文卻是空白。
賣酒娘子送來醉仙釀時,壇底沉著枚帶血玉簡:“薅盡星海三千劫,焚斷輪迴十二萬。莫問青丘歸去路,桃夭灼處是故園。”
橘貓躍上枝頭輕嗅,金瞳映出雲海蜃樓——玄甲女子正在教垂髫孩童刻碑,青衫虛影含笑遞刀,刀刃觸及碑面時,十萬道因果線自虛空垂落。
夜風拂過琉璃桃樹,並蒂花中墜下盞青銅燈。有人瞥見燈芯躍動著三縷魂火,火光中隱約傳來劍訣殘響:“劫灰燼處可栽桃,薅天何必問九霄。若得故人燈下弈,星骸為子亦逍遙。”
新碑空白處,漸生血色紋路,形似初生嬰孩的掌紋。珊瑚橋下的龍鱗泛起幽光,阿顏的殘魂正在星塵中重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