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界。這裡與喧囂的都市僅一牆之隔,卻宛如兩個世界,時間與空間的法則在這裡以獨特的方式交織,琉璃桃樹組成的結界散發著如夢似幻的微光,在都市的霓虹燈下,更顯神秘莫測。然而,這看似平靜的青丘界,在這天被徹底打破。
原本枝繁葉茂的琉璃桃樹發生了詭異的異變。往日粉嫩嬌豔、象徵著祥瑞的並蒂花,此刻滲出暗紅的血露,血珠如同被絲線牽引,簌簌落下。每一滴血露落地,都發出細微的嗤嗤聲,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蝕出一圈圈三千星軌般的漣漪。光芒閃爍間,既如夢似幻,又透著難以言喻的危險氣息,彷彿在訴說著一場即將降臨的巨大災難。
蘇淺淺身著月白色長袍,衣袂隨風飄動,身姿輕盈地飄至碑前。她眉眼如畫,柳眉卻緊蹙在一起,眼神中透著深深的憂慮。抬手間,玉指如蔥,輕輕拂去碑前的血珠。就在這時,奇異的現象發生了,新刻的“劫燼生滅”四字緩緩浮現,字裡行間散發著幽光。隨後,紋路開始扭曲糾纏,如同有生命一般,竟成嬰孩掌印的模樣,掌心蜷著枚青銅鑰匙。鑰匙表面刻滿了神秘的符文,在月光的映照下,散發著古樸而神秘的氣息。
突然,簷角的風鈴毫無徵兆地瘋狂作響。清脆的鈴聲在寂靜的青丘界迴盪,聲波如實質般盪開,震碎了厚重的雲海。雲層消散,露出倒懸的歸墟殘影。歸墟之下,十萬青銅棺槨拼成巨樹根系,陰森恐怖。每具棺面都映著蘇淺淺剜心飼劫的往世畫面,畫面中的她眼神決絕,鮮血染紅了衣襟,如夢魘般揮之不去,讓蘇淺淺心中一陣刺痛。
“孃親,根鬚在喚我……”稚嫩的聲音響起,燼兒跪坐在焦土之上,小臉蒼白如紙。他心口的桃木根已如藤蔓般蔓延至脖頸,隨著呼吸微微顫動,彷彿隨時都會將他吞噬。孩童顫抖著雙手,緩緩撕開衣襟,露出皮下跳動的青銅紋。仔細看去,那竟是縮小版的薅天策陣圖,神秘的紋路彷彿在訴說著古老的秘密。
蘇淺淺瞳孔驟縮,毫不猶豫地迅速引刃輕觸陣眼。剎那間,地脈深處傳來震耳欲聾的龍吟,聲音如滾滾雷鳴,在整個青丘界迴盪。阿顏的殘破龍骸裹挾著濃烈的霧氣,自歸墟中騰起。龍骸周身纏繞著黑色的氣息,鱗片殘缺不全,它嘴銜著半卷染血的《栽劫錄》,聲音沙啞地說道:“師姐可知……你每斬一劫,便為青丘種下新因?”
循著龍骸的指引,蘇淺淺帶著燼兒踏入歸墟倒影。歸墟的海水宛如巨大的鏡面,散發著幽冷的藍光,彷彿能吞噬人的靈魂。當蘇淺淺的身影倒映在海面上時,海水鏡面開始扭曲變幻,映出的並非當下的場景,而是初代飼靈人分娩的畫面。
畫面中,女子痛苦地扭曲著身體,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突然,她的腹部裂開,湧出的不是嬰孩,而是株通體血紅的劫樹。樹根如蟒蛇般纏著青衫林河的屍身,樹枝上掛著九萬枚“蘇淺淺”的命牌,在詭異的風中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
“這才是真正的《薅天策》……”阿顏的龍爪點向鏡面,隨著它的動作,鏡面映出林河消散前的秘辛。畫面中,青年林河跪在劫樹下,神色決絕。他緩緩剜出自己的情絲,每一絲情絲都閃爍著光芒,隨後將畢生修為注入其中,煉成青銅鑰匙。他嘴唇翕動,留下最後的話語:“此鑰名‘逆輪迴’,待新劫成熟時……淺淺自會明白……”
話音剛落,鏡面轟然炸裂,無數碎屑如利刃般飛濺。隨後,碎屑竟凝成白骨舟。船頭的驚蟄碑淌著鮮血,血字逐漸成型:【以因飼果,方得始終】。蘇淺淺抱緊渾身冰涼的燼兒,心中滿是擔憂。就在這時,她發現燼兒瞳中星圖驟變,複雜的星象不斷流轉,神秘的光芒在他眼中閃爍,那竟是通往青丘本源的航道。
白骨舟乘風破浪,行至歸墟極淵。這裡,十萬青銅門環海而立,每扇門都散發著古老而沉重的氣息。門上刻滿了神秘的符文,彷彿在守護著什麼秘密。門後不時傳出嬰啼聲,尖銳的聲波如潮水般湧來,蕩起滔天巨浪。海浪拍打著青銅門,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
阿顏的龍尾輕輕捲起浪尖水花,水花在空中凝結成初代飼靈人的泣血箴言:【劫海無涯,飼者自渡】。
“入此門者,當舍七情……”虛空之中,傳來飄渺的道音,彷彿從宇宙的深處傳來,帶著無盡的滄桑。與此同時,青丘界碑的虛影自海底緩緩升起,碑面浮現蘇淺淺往世剜心的畫面,每剜一次,便有一扇青銅門開啟。
燼兒突然劇烈咳嗽,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嘔出青銅碎屑。碎屑遇水瞬間化作小舟,船身刻滿薅天紋。他喘著粗氣說道:“爹爹說……要這樣破劫!”
蘇淺淺眼神堅定,毫不猶豫地引刃劈向界碑。刃光如閃電般劃過,照亮了整個歸墟。觸及碑面的剎那,十萬青銅門同時洞開。然而,門內湧出的並非劫氣,而是她輪迴中捨棄的情魄。每個“蘇淺淺”都抱著冰棺,棺中躺著殘破的林河,彷彿在無聲地訴說著過往的故事。
情魄匯聚成河,洶湧澎湃。蘇淺淺左眼的琉璃瞳再也承受不住這股力量,轟然炸裂。星屑如螢火蟲般飛舞,凝成青銅燈,燈芯躍動著林河最後的命魂。林河的聲音從燈中傳出:“當年我將半縷魂魄寄於劫種,等的便是此刻……”
阿顏的龍骸在光焰中重塑,額間第三目淌出琥珀漿液。它張開龍爪,撕開胸膛,扯出的不是心臟,而是與蘇淺淺同源的魂火:“師姐……這次換我飼劫!”
燼兒突然暴起,桃木根如利箭般刺入龍骸。孩童心口的薅天紋裂成星圖,光芒四射,將阿顏的魂火引入青銅燈:“爹爹教過……劫火要這樣燃!”
燈焰暴漲,如同一顆小型太陽,照亮了整個歸墟。十萬青銅門在高溫下熔成鐵水,流淌在海底,散發出刺鼻的氣味。蘇淺淺抱著燼兒,義無反顧地跌入焰心。在焰心之中,她看到一扇雕花木門緩緩浮現,門環是雙生桃枝,鎖孔形如初代飼靈人的淚滴,散發著神秘的氣息。
“此門後……是諸天盡頭……”林河的虛影自燈芯走出,步伐輕盈地引著她的手按向門扉。蘇淺淺手持薅天刃,緩緩觸及木門。剎那間,青丘山河盡染霞光,原本的焦土上鑽出株琉璃桃樹。樹身流淌著金紅雙色汁液,如同生命的血液,枝頭結出的不是桃果,而是蜷縮的青銅鑰匙。
賣酒娘子醉臥樹蔭,朦朧的雙眼望向雲海深處,只見浮著盞往生燈。燈下三道剪影正在重寫《薅天策》,垂髫小童將桃核埋入星骸,奶聲吟唱:
“劫灰燼處生新木,
薅盡蒼茫始見春。
莫問青丘歸去路,
桃花落處葬故人……”
琉璃桃樹的汁液凝成新碑,碑文隱約現出“九重天外尚有天”。海底珊瑚橋下,阿顏的龍鱗正悄然生出血色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