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大雁南飛。
容璇抬首望向天邊,碧空如洗,朵朵白雲點綴其間,是極好的天氣。
她最後只是輕聲道:“有一日,算一日罷。”
她說向陳沁,更是說與自己。
……
遑論時局如何,如容璇這般的六部低階官員總得各司其職。
她手中魚鱗圖冊已輯七成,因前時繪測出了差池,耽誤了幾日光景。
秋雨綿綿,恰如帝王病勢之反覆。
容璇嘆息一聲,起身去關窗。
今年的秋天,彷彿比往年格外冷些。
雨勢斷斷續續落了一月,落葉紛紛,萬物肅殺。
當四十五道喪鐘聲響起,一聲聲“陛下駕崩”自禁宮起傳遍整座皇都時,容璇方在修改魚鱗圖冊的一處勘誤。
她有瞬間的茫然,戶部的同僚俱默不作聲,自發聚去前廳。
元和三十一年冬,熙和帝崩,舉國哀慟。
太子祁涵於靈前繼位,大赦天下。
國喪三月,百官縞素。大雪紛紛而落,幾乎辨不清人影。
權力的更迭遠比容璇想象中還要平和,一應政事運作如常。已是新朝,文武官員無一人敢懈怠。
容璇往御書房中送魚鱗圖冊,在已是宮廷總管的秦讓指引下,踏入偏殿。
殿中供奉先帝畫像,禮部擬了諡號,曰“敬天弘道純誠至德弘文欽武章聖達孝文皇帝”,廟號為“仁”,無愧其一生功績。
新帝跪於畫像前,仍是一身素白的孝服。
雪後的夕陽斜映入殿中,但見他清雋挺拔的背影。
容璇不敢攪擾,帝王長跪,她亦只能在殿中蒲墊跪下,靜等陛下諭令。
魚鱗圖置於右手旁,北風起,吹動幾頁書角。
容璇怕冷,冬日的衣衫穿得極厚。
夕陽將殿中兩道人影拉長,一派寂靜。
喪父之痛,容璇無法與這位九五至尊感同身受。
他富有四海,若說同情與憐憫,實在是自不量力。
容璇默然片刻,垂下眼簾。
若是自己父親逝世,她只怕一滴淚都不會落。
“陛下節哀。”
殘陽如血,容璇最後只道了這一句。
朝中平順安寧的日子,不知還能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