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青蘿照例要去給父親請安。
“姐姐!”進門時竟遇見了弟弟。
衣寒山見到姐姐,好像突然想起什麼:“那姬崖孫回來了。昨日我還和他略略比試了一下,他竟也破了既濟,如今修為只怕不在我之下了。”
衣青蘿聽得認真,心頭小鹿亂撞。
“奇怪的是,他這個人變得冷冰冰的,白得瘮人,像是剛從地底下刨出來……”
衣寒山突然住了嘴。
衣青蘿抬頭,堂上坐著的,不正是他?
衣青蘿感覺自己的雙腳突然有一絲髮軟,不覺放慢了步子,深吸了一口氣。
“這是小女青蘿。青蘿,來,見過姬雲君。”衣重為她引見。
“見過姬雲君。”衣青蘿行至他面前,深深行了一禮,說到“姬雲君”幾個字時,不知為何鼻端竟有些發酸。
抬頭看他時,眼中躍起了一絲光,卻迅疾泯滅在死水般的平靜中。他的臉似乎是被冰凍過,僵硬慘白,以至於可以看見上面盤曲的根根青筋。
“見過青蘿姑娘。”他的聲音亦如面容一般,聽不出半分熱情或疏遠,只是冰冷漠然。
“莫非他早已將我忘記?又或許從來就不曾記得?”衣青蘿的心亂得如同角落中的那群蜂,兩靨時而火紅、時而煞白,再不敢抬頭看他,“緣何方才我分明看見那道光?那瞬間他的眼神清澈溫暖,與當年並無分別,為何人卻突然變得如此冰冷——”
“青蘿,你莫非身子不舒服?”父親見她神色古怪,體香起起落落,出聲相問。
“爹爹,孩兒確實有些不適,欲要回房歇息片刻。”衣青蘿起身,瞥了一眼姬簡,“雲君寬座。”
那姬崖孫卻並未起身,只略微欠了欠,寒著臉不知想些什麼。
“他緣何這般對我?”衣青蘿滿腹心思,經過那海棠時,竟忘記低頭,撞落了一身一地的猩紅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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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從未推想過姬崖孫會是個什麼樣的人,因為他早認定他不是人。
那五彩光芒進入葫蘆之後,過得片刻,竟漸漸現出姬崖孫的形貌。
看見棄,那光竟然開了口:“咦,這是哪裡?土小四,你緣何在此?”
棄冷笑一聲:“這是我的葫蘆。我叫棄,不叫什麼土小四。”
那光似乎有點失落:“怪不得,我記得已經……好,棄,你放我出去吧。”
棄搖搖頭:“我無意留你,卻不知如何讓你出去。”
那光沉默片刻:“既然如此——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棄沒有吭聲。
那光長得雖像姬崖孫,卻十分健談,亦不管棄願不願意聽,自顧自便開始說:
“這世上生一痴人甲,自小籠中生活,長大後乃不知有天地,更不知有人間。他只以為,若有天地、人間,那籠便是天地,便是人間。只要在這籠中,這世上之物,便是天地人間自然供養,非他莫取,非他莫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