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襄陽,到底還是完了……他心中就像是忽然空了一陣,毫無知覺。
一柄長刀迎面劈來,被人撞開了,副將滿面都是血,衝著陸通疾聲大吼,
“將軍快跑!”,左支右絀地格擋了幾次襲來的兵刃之後,他痛苦地倒在了血泊之中……爆炸、亂箭、鐵甲對沖……放眼望去,四面都是這樣的景象,一個齊軍將領帶著一干鐵衛在亂軍之中衝殺,所向無敵,他的走過的地方是累累屍骨鋪就的道路,周軍建立起來的秩序和抵抗,被他一處處擊穿瓦解了……大軍的建制被分割開,像是被肢解的豬羊……陸通注視著賀若弼的同時,賀若弼也同樣注意到了他。
雙方計程車兵如同兩股對沖的海潮,撞擊在一起,在震天的廝殺聲之中相互砍殺。
陸通提著刀向前,目光之中藏著滔天兇戾。可賀若弼毫不在乎,他的神情恍若盯上獵物的猛虎。
他們揮舞著長刀,向著對方撲殺過去!………………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去,黑漆漆的曠野之上,火焰蔓延,整片山嶺都被血染紅了顏色,屍體層層堆疊出去,有烏鴉在半空中低低盤旋。
大批大批的周軍俘虜被繩子牽著趕下去,賀若弼坐在屍堆之中輕輕喘氣,王琳身披大氅,閒庭信步一般踏入這血氣瀰漫的修羅場,在他身邊找了一個位置坐下來:“……讓你打頭陣,對付你故國的鄉親,你恨不恨我?”
“……恨,老子恨不得宰了你。”
“呵,這麼不給老夫面子?
“軍令如山,這令可是你自己要接的。”王琳不知從那裡摸出一個癟癟的酒囊,
“還有一點,你要嗎?”賀若弼直接拿來喝乾了。
“是挺不好受的,我也是降臣,你的心情我也可以理解……”王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本是周人,在周國又有根基,光是出身一條,就註定了你按部就班的話,毫無前途可言。縱然有能力,陛下又怎麼會把你放在眼中呢,你說對吧?”賀若弼沉默不語。
王琳也不去理會他此刻的感受,朝著下面的累累屍骨指點了一下,
“這些,就是你的投名狀,”王琳負手而立,微笑著偏頭看他,
“宇文直不戰而降,要真是強攻,不知道要死多少人,這都是你的功勞……此戰,我給你記了頭功,軍報會直達天聽,煊赫顯達指日可待……”
“戰爭要結束了嗎?”
“呵呵,我可沒說仗打完了……”王琳站在滿地兵戈的山嶺之上,背對著城池,看向南面在眼前鋪展開來的茫茫群山,神情悠然而安靜。
齊軍點起了火把,在夜間,恍若長龍。
“……兩日後,全軍南下,直討江陵!
“不等蘭陵王了……”………………江陵城下,碎石迸射,箭矢如雨,人潮聚合,殺聲震天。
陳軍頂著不時飛落的滾石和檑木、箭矢,有條不紊地挺進,試圖攀上那高高的城牆。
而周軍與梁軍同樣是抵抗激烈,寸土必爭,以高牆為屏障,收割著敵軍的生命,陳軍每前進一步都是用血染就的,即便如此,到了天黑,他們仍然未曾拿下城池,只得暫且退兵。
很快守軍又會湧上來,第二天,又是重複著這一天發生的一切,死亡在這裡顯得那麼毫無意義。
城關之下屍橫遍地,擂石滾木之上沾滿了血跡,亂七八糟地堆在牆根,城門、城牆之上,密密麻麻地插滿了箭矢。
陸騰滿身疲憊的下了城樓,忽然瞥了一眼黑藍的天幕,夕陽只剩一線。
此刻,城裡城外的人都還不知道,血色的浪潮已經自北邊滾滾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