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羨說道:“不行……,這個時候你找娘娘說情,只會讓陛下更加猜忌!
娘娘她雖然是斛律家的女兒,但是她已經嫁出去了,在朝前,斷無干涉朝政為孃家人說情的道理……”
“保住滿門榮耀,這是我們男人的事情,不要為難她一個小女子,她夾在中間,只會更加難做……,此事,不要再提!”
斛律羨擔心娘娘被陛下遷怒,故而打消了這個主意,眼看斛律家已經陷進去了,皇后侄女兒不能再陷進去了,留下一份情,將來還有一絲退路……
“叔父!”斛律武都還想再言,被斛律羨打斷,“行了,大家都累了,下去休息吧……你們不要想那麼多,清者自清。況且,誰說我們家就到了那一步?”
他揮揮手,子侄們紛紛行禮退下。
大堂內剩下斛律羨孤零零一個人。
幾個老僕從暗處踏出來,跪倒在他的腳下。
“準備好了沒有?”斛律羨看著這幾個老人。連大嫂和子侄們都不知道家裡還有這麼幾個家臣,他們單膝拜倒在斛律羨的腳下,恭敬地說道:“已經安排好了人馬,只要您下令,我們就會拼死保著幾位小主人安全離開……!”
“那就好……恆伽和鍾都年紀最小,你們要優先護著他們走,一旦有變,逃得越遠越好,我不能讓斛律家連一絲血脈也沒有……”
“二郎,還不到這一步……!”為首的老僕大驚失色。
斛律羨擺擺手,示意勿要多言,“我知道,我只是防患於未然,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斛律羨主意已定,多說無益,幾個老僕退下。
斛律羨癱倒在榻上,片頭仰視這皇城的上空,頭一次感覺到了無盡的迷茫和恐懼……
祖珽果然得寸進尺,在朝中造勢,大有一舉整垮斛律家的態勢。彈劾的理由也五花八門,條條都是重罪,其中斛律家蓄養死士甲兵,私藏調兵魚符,私藏兵甲一類的罪名最為嚴重。
更有甚者,有朝臣開始彈劾皇后不育、善妒,嫁與皇帝多年,卻無所出,又不許皇帝廣納后妃,條條都犯了忌諱!
這其實只是祖珽用來試探皇帝的態度。
高緯對此置若罔聞,這在很多人眼裡,是皇后失寵的訊號,於是祖珽的膽子愈發大了起來,開始聯合更多的人站在他這一邊。
斛律家就如同風中的大廈,搖搖欲墜。
斛律家所有人都是飽受煎熬,祖珽像一條毒蛇,躲在暗處,窺伺著獵物,終於有一日讓他找到了致命弱點!
斛律武都和幾個斛律家的子弟宴飲,大醉,而後幾人開始談論斛律家的命運,大哭失聲。
“我們斛律氏滿門忠烈,何曾有謀反之意呀?陛下寵幸佞幸,將降罪我們家了!”
“如今娘娘也遭受了彈劾,陛下尚自不去理會,看來對我們早有猜忌之心,早知今日……唉……!”
斛律武都的遠房堂弟嘆道。
昨日斛律府上還是風光無限,怎料會有今日?
斛律武都喝紅了眼睛,粗著聲道:“皇家何曾有過親情?當初孝昭皇帝讓位給武成皇帝,囑咐先帝將來饒過太子高百年一命……結果呢?先太子居然被先帝活活打死!我那大妹妹,不也是殉情而死嗎?親侄兒尚且能下此毒手,何況是妻子的孃家呢?”
斛律武都越說越氣憤,一揮手站起來,搖搖晃晃扶著欄杆,指著皇城的方向道:
“早在當年,父親就應該支援先太子!先太子和孝昭皇帝一樣,都是誠懇仁厚的君主,我們只有庇護於他才能有出路!”
“可是父親一直礙於君臣名分,對於大妹妹和先太子的死一直隱忍不敢出言,我若是他,我便帶著大軍入宮,拼著一條命,也要為大妹妹和妹夫報仇!大不了,另立新君便是!”
“世子你瘋啦!”堂兄弟們個個大驚失色,紛紛上去捂住他的嘴將他帶下去。
“快把世子綁回去!快!”他們臉色發白,迅速找到了酒樓的老闆,要將此事捂下去,幾個人架住爛醉如泥的斛律武都匆匆下樓,打馬回到府裡告知斛律羨。
怎麼可能捂得住?
斛律武都站在高樓上,正對著人潮擁擠的大街,他說的話,很多人都聽到了。
斛律羨人在家中坐,卻不料禍從天上來,癱倒在榻上久久說不出話,眼前一陣陣發黑。
忽然站起來,一個耳光重重地打在斛律武都的臉上,又接連幾個耳光扇在那些斛律家子弟的臉上。
斛律羨憤怒之極,力道極大,一個巴掌下去半邊臉便腫了起來,手腳顫抖道:
“未曾料到,我們斛律家竟是亡於你們這些不肖子孫身上!我們家的清譽清名,全毀在你們這一張臭嘴上了!”
“叔父,那我們現在怎麼辦?”有人怯怯地發問。斛律羨痛苦地閉上了眼,道:“事到如今,已經無可挽回了,這個孽障,已經讓我們家欲反的罪名做實了……”
他對著虛空緩緩吐氣,半晌,道:“來人,把斛律武都綁了!老夫要去宮門前,向陛下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