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那邊情況如何?”
“突厥那邊訊息閉塞,我們暫時聽不到他們的回應,不過據說下個月突厥使者便會來朝回訪,如此迫不及待,老朽估計,這事,十有八九能成!”
說到這裡,趙彥深很是惋惜的看了平鑑一眼,“陛下想把大齊貨幣不流通的狀況改變,山東的漁鹽產業是十分重要的,而山東豪族並立,情況複雜,陛下怎麼能容忍此事發生?清理山東是一步必行之路,你攔著陛下,陛下自然不喜……”
這是在委婉的勸平鑑不要對朝廷心存怨望。
平鑑只是悵然一嘆,道:“陛下的雄心壯志,老臣豈能不知?老臣出此下策,難道真的是因為私心嗎?”
趙彥深剛想開口,平鑑便抬手說道:“趙兄不比多言,老夫知曉你的一片好意,但若是再來一次,老夫依然會這般勸諫陛下……”
他看向趙彥深,道:“趙兄,陛下雖為英主,但是畢竟年少,容易意氣用事,你們在朝中,切記要時常勸諫陛下,以免陛下聽信小人之言,貪功冒進……”
“……”趙彥深頷首道,“老夫明白,滿朝諸公都明白,你且放心的去吧……我們,定當……竭盡全力,輔佐陛下!”
“……等到你回來那日,老夫定讓你看到一個豐饒富強的大齊盛世!”
“老夫信你!”平鑑眼睛閃出了淚花,這般說道,然後轉身進了馬車,連一句道別都彷彿成了多餘。
自始至終,他都只想聽這一句話,現在他滿足了,心無掛礙的赴任平州。
趙彥深遙望著馬車遠去,看著它消失在越來越濃的夜色之中,終於轉身離去。
“相爺,我們是回府內,還是……”
青衣小童的發問聲從後面傳來,他居然跟不上這個老人的腳步。
“不回府,進宮,去昭陽殿,還有一大堆公務要辦呢……!”
趙彥深腳步一刻不停,盛世,豈是隨隨便便就能創造的?他們每一個人,從君王到臣子,都該竭盡全力才是!
昭陽殿,內殿,與前殿隔著八道重門,與前殿大門合為九之數,九為數之極,帝王之數。
每一道重門邊上都有內侍和鐵甲武士無聲侍立,昏暗的光線從側面投射而下,映照的那漆黑的面甲愈發幽深冰冷,安靜的如同雕塑一般。
張大的龍口之下,小內侍提著燈籠,玄色冕服的少年帝王赤腳站在一邊,俯身低頭,仔細的觀看。
在他的腳下,赫然是一張整個大齊的堪輿圖,每一個山川,每一條河流都在上面標註的清清楚楚。
波瀾壯闊,古意滄桑。
他一邊看著,一邊聽跪在下方的內衛查探得來的情報。聽到那與錦衣那邊傳來的基本沒有差別的訊息,高緯這才開口道:
“趙相所言盛世,何其難也……朕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呀,此刻,不過才開了個頭……”
他踩在地圖上,彷彿垮過了整個山河。
“平鑑戍守平州苦寒之地,忠心可嘉,給他的亡妻追封為二品誥命,妾劉氏抬為從六品安人,發放加璽誥封敕牒,其子,封為折衝校尉……”
一邊的蘭臺寺官員趕緊跪地研墨,鋪開明黃錦帛,開始記錄聖旨。
高緯的目光從北疆和晉陽停留了一下,而後移向南邊,落在江淮一帶。
“王琳現在在幹嘛?”高緯問道。
內侍楞了一下,而後道:“啟稟陛下,會稽公如今在賦閒在壽陽家中。”
高緯沉吟一會兒,道:“召王琳入朝,加驃騎大將軍,領副樞密使,接到聖旨即刻動身!”
“……”他又將目光移回到晉陽,接著下詔:“明日,朕去銅雀苑射獵,著安德王高延宗伴駕隨行!”
蘭亭寺卿洋洋灑灑的寫完,朝皇帝躬身一拜。內侍上前接過寫好的詔書,在皇帝面前,小心翼翼的蓋上了大印。
另一個內侍小心的接過,裝進一方錦盒內,而後腳步匆忙的前往前殿,很快,鐵甲的騎兵衝出宮苑,分為三列,一列徑直衝向城門。
所有人看見這支護衛著聖旨的禁軍都紛紛停下,駐足觀望,看著他們絕塵而去……沒有人知道,這份聖旨裡承載的是雷霆還是雨露,又會對未來造成什麼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