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小林雅子的婆婆,那位曾經端莊威嚴的小林夫人,在得知兒子死亡的真相後,精神防線徹底崩塌。她時而瘋狂大笑,笑聲在宅邸的迴廊間迴盪,透著無盡的悲涼;時而又痛哭流涕,口中喃喃著兒子的名字,眼神空洞而絕望。整個小林家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攪得一片混亂,往昔的秩序蕩然無存。
九條家,作為小林夫人的孃家,在得知此事後,迅速將目光投向了小林雅子腹中的孩子。在他們眼中,這個未出世的孩子,是穩固家族勢力的關鍵籌碼。於是,在一個陰雲密佈的日子裡,九條家的長輩們齊聚小林家,向小林雅子攤牌,逼迫她嫁給害死自己丈夫的同僚小坂。
“雅子,這是為了家族的未來,也是為了你的孩子能有個安穩的生活。” 九條家的家主,一位面容冷峻、眼神犀利的老者,語氣不容置疑地說道。
小林雅子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眾人。“你們說什麼?讓我嫁給害死我丈夫的人?這怎麼可以!” 她的聲音帶著憤怒與驚恐,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雅子,你要明白,家族的利益高於一切。小坂在軍中地位尊崇,他能給你和孩子提供優渥的生活,也能讓我們九條家在這亂世中屹立不倒。” 小林夫人的一位兄長,試圖勸說雅子。此刻的小林夫人,坐在一旁,眼神呆滯,對周圍的一切充耳不聞,彷彿已經置身於另一個世界。
雅子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命運竟會如此悲慘。剛剛失去丈夫,又要被迫嫁給丈夫的仇人,而這一切,僅僅是因為家族的利益。她的心中充滿了憤怒與不甘,可面對九條家強大的勢力,她又感到無比的無力。
“我不同意,我絕對不會嫁給那個害死我丈夫的惡魔!” 雅子咬緊牙關,堅決地說道。
然而,九條家的人並未就此罷休。他們開始對雅子軟硬兼施,一方面不斷派說客來勸說她,許以各種誘人的條件;另一方面,暗中對她進行監視和限制,讓她無法逃脫。
惠子和竹下得知此事後,心急如焚。他們來到小林家,試圖幫助雅子擺脫困境。
“雅子,我們一定會想辦法幫你,你千萬不要妥協。” 惠子緊緊握住雅子的手,眼神中充滿了堅定。
竹下也在一旁說道:“九條家的行為實在是太過分了,我們不能讓他們得逞。”
但雅子卻苦笑著搖頭:“惠子,竹下,你們不明白,九條家的勢力太大了,我根本無法反抗。而且,我還要為我腹中的孩子著想,如果我不答應,他們可能會對孩子不利。”
就在眾人陷入絕望之際,雅子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她是中國人,在這片異國的土地上,一直努力融入這個家庭,可如今,卻被無情地推向了深淵。她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反抗意識,她不能就這樣任人擺佈,她要為自己和孩子爭取自由。
雅子坐在昏暗的房間裡,昏黃的燭火在夜風中搖曳不定,將她孤獨而憔悴的身影映在牆上。窗外,異國的夜空深邃而寂靜,唯有偶爾傳來的犬吠聲,打破這死一般的沉寂。雅子緊咬下唇,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懷著心中最後的希望,顫抖著鋪開紙張,連夜寫好了給父親的信。她一筆一劃,傾訴著自己在這遙遠異國他鄉所遭受的悲慘遭遇,字裡行間滿是無盡的痛苦與委屈,言辭懇切,每一個字都飽含著對生的強烈渴望,以及對父親能夠伸出援手的深切期盼。信的末尾,她的手愈發顫抖,蘸墨的毛筆險些掉落,費了好大勁,才艱難地寫下:“父親,救救我和您未出世的外孫,女兒在這異國已走投無路。” 寫罷,她凝視著那行字,淚水奪眶而出,滴落在信紙上,暈染開一片水漬。她小心翼翼地將信裝入信封,彷彿那是她和腹中孩子最後的救命稻草,承載著她們全部的生機與希望。隨後,她強撐著虛弱的身體,叫來家中最信任的老僕人。老僕人進門後,見她這般模樣,眼眶也不禁紅了。雅子拉著老僕人的手,千叮嚀萬囑咐,聲音中帶著哭腔與哀求,一定要將這封信安全送出,務必寄往遙遠的中國,交到父親手中 。老僕人離去後,雅子每日都在煎熬中度過。她頻繁地望向門口,滿心期待著能有來自父親的訊息。哪怕只有一絲風吹草動,她都會瞬間起身,眼神中閃爍著希望的光芒。然而,日子一天天過去,始終沒有任何迴音。她哪裡知道,那封信在送出後不久,就被九條家安插在各處的眼線攔截。九條家主坐在書房的太師椅上,手裡捏著那封未開封的信,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哼,想向中國求助,簡直是痴心妄想。” 他隨手將信丟進一旁的炭火盆,信紙瞬間被火苗吞噬,化作灰燼。
與此同時,九條家對雅子的逼迫愈發緊鑼密鼓。身著華服的說客們每日輪番上門,他們臉上掛著虛偽的笑容,嘴裡依舊是那些冠冕堂皇的話:“雅子小姐,您就從了吧,這都是為了您好啊。小坂先生年輕有為,在仕途上前途無量,往後定能給您和孩子一個安穩富足的未來。您瞧,這門親事於您而言,百利而無一害。” 他們滔滔不絕,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傲慢。可在雅子聽來,這些話猶如一把把寒光閃閃的利刃,直直地刺痛著她那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不僅如此,家中那些往日裡看似忠誠的僕人,也被九條家暗中用錢財收買。如今,他們對雅子的一舉一動監視得更加嚴密。雅子每邁出一步,木地板便發出細微的嘎吱聲,而她總感覺背後有無數雙眼睛在死死地盯著,那目光如芒在背。她就像一隻被困在精緻卻冰冷牢籠中的困獸,四周皆是無形的枷鎖,插翅難逃,絕望的陰影時刻籠罩著她 。惠子和竹下得知雅子寫信後,也滿心期待著能有轉機。他們不斷安慰雅子,給她打氣,“雅子,再等等,伯父一定會有辦法的。”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心中的不安也越來越重。竹下依舊四處奔走,試圖找到能與九條家抗衡的力量,卻一次次碰壁。惠子則日夜陪伴在雅子身邊,看著好友日漸憔悴的面容,心中滿是心疼。
終於,在一個狂風呼嘯、天地間彷彿被黑暗巨獸吞噬的夜晚,九條家按捺已久的人徹底失去了耐心。那扇緊閉的房門,沒能擋住他們急切的腳步。只見他們帶著幾個身形魁梧、滿臉橫肉的僕人,如洶湧潮水般闖進雅子的房間。領頭的人身著華麗服飾,卻難掩神色中的冷酷,他語氣強硬,話語中毫無商量的餘地,冷冷開口道:“雅子小姐,今日已到最後期限,您必須跟我們走,九條家主為您籌備的婚禮早已萬事俱備。” 雅子聞言,驚恐地瞪大雙眼,像是一隻落入陷阱的小鹿,眼神中滿是無助與絕望。她下意識地想要反抗,手腳並用地掙扎著,然而,幾雙粗壯有力的大手迅速伸來,將她強行架起。雅子聲嘶力竭地呼喊著,那一聲聲求救劃破寂靜的夜空,可回應她的,只有空蕩蕩、迴盪著迴音的房間,以及窗外呼嘯而過、似在為她悲嘆的風聲 。
九條家宅邸的梅雨季透著腐朽的甜膩,小林雅子跪坐在鏡臺前,看著侍女往她髮間插入玳瑁梳。鏡中倒映著身後猩紅的嫁衣,金線繡的九條藤紋在燭火下泛著冷光,像無數條纏住脖頸的毒蛇。
“少夫人該更衣了。“老女僕的聲音從紙門外傳來,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當最後一件白無垢穿上後腰帶勒緊的瞬間,小林雅子的眼中緩緩滴下了眼淚,踏入那舉辦婚禮的和室,一股濃重的檀香味撲面而來,那味道厚重得近乎刺鼻,仿若要將人淹沒。地面鋪設著古樸的榻榻米,邊緣處微微泛黃,訴說著歲月的痕跡。和室四周,懸掛著一幅幅色彩豔麗卻又透著詭異氣息的浮世繪,畫中人物的眼神彷彿在黑暗中幽幽凝視,透著莫名的冷漠與疏離。牆壁上,幾盞紙燈籠散發著昏黃黯淡的光,光暈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將整個和室籠罩在一片朦朧且壓抑的氛圍裡。
正前方,一座精心搭建的神壇靜靜矗立。神壇上供奉著象徵家族榮耀的家紋旗幟,九條家那醒目的藤紋在燭光下閃爍著冷冽的光澤,彷彿在無聲地宣示著家族的威嚴與權勢。神壇兩側,擺放著一對巨大的花瓶,瓶中插著嬌豔欲滴的白色百合花,花瓣上還掛著清晨的露珠,在燈光下折射出清冷的光。可在雅子眼中,這些百合花恰似為她丈夫葬禮所準備的祭品,每一片花瓣都如同一把尖銳的刀,刺痛著她的心。
婚禮儀式上,身著傳統服飾的神官面容冷峻,口中唸唸有詞,聲音低沉而晦澀,仿若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咒語。一旁,身著華麗十二單的女眷們靜靜地站著,眼神中或帶著好奇,或透著冷漠,偶爾低聲交談幾句,聲音在這空曠的和室中迴盪,更添幾分陰森之感。男賓們則身著黑色羽織袴,正襟危坐,臉上的表情刻板而嚴肅,彷彿這不是一場婚禮,而是一場莊重的祭祀。
新房內小坂在雅子身旁重重坐下,榻榻米發出沉悶的聲響,彷彿也在為這場荒謬的結合而悲嘆。他伸手攬住雅子的肩膀,雅子渾身一僵,卻不敢動彈。“雅子啊,你有所不知,我與小林君可是過命的交情。” 小坂打了個酒嗝,噴著酒氣的嘴湊近雅子耳畔,“他在戰場上遭惠子丈夫的偷襲,我趕到時,他已氣息奄奄。他死死抓著我的手,求我照料好你和孩子,那時我便發誓,絕不讓你們受苦。”雅子心中恨意翻湧,面上卻裝出一副動容的模樣,眼中擠出幾滴淚水,輕聲道:“小坂君,原來還有這般隱情,雅子一直矇在鼓裡,多虧將軍告知。只是…… 這心裡實在難受。” 小坂見雅子似是信了,越發得意,大手拍著胸脯說:“放心,有我在,以後我就是你們的依靠。自從小林君走後,他那部隊我接管過來,好生整頓,如今也是戰功赫赫。還有他在日本的那些財產,我也都妥善保管著,都是為了你們娘倆。”
雅子心中冷笑,面上卻微微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在這充滿權謀與算計的宅邸中,她深知此刻需謹言慎行。“小坂君如此用心,雅子感激不盡。只是想到公公,他如今還在中國戰場,生死未卜,雅子實在放心不下。那片陌生的土地上,戰火連天,每日都在上演著殘酷的廝殺。不知公公身處何方,是在華北平原的滾滾黃塵中,與敵軍短兵相接,還是在江南水鄉的隱蔽據點,指揮著一場場激烈的戰鬥,是否正面臨著生死危機。” 小坂聽聞,嘴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覺的輕蔑,滿不在乎地說:“小林將軍他被留在了戰場,也是為了家族的榮耀。在那片土地上,他每打下一座城池,每殲滅一支敵軍,都是為家族添光增彩。他在戰場上多立些戰功,對我們都有好處。在中國廣袤的大地上,憑藉小林將軍的軍事才能,定能如入無人之境,為家族贏來無上的榮光,又何須你在此庸人自擾。” 雅子心中一驚,原本對家族內部關係尚有些模糊的認知,此刻瞬間清晰,原來公公也被九條家算計。她強忍著心中的憤怒,指甲幾乎陷入掌心,繼續問道:“小坂君,公公在戰場那般危險,九條家就沒打算讓他回來嗎?” 小坂哈哈一笑,笑得前仰後合,彷彿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回來?怎麼可能!他在戰場上牽制著一部分力量,九條家才能在後方安心運作。而且,他要是回來了,知道了活男的事兒,九條家可不好交代。活男如今的狀況,九條家費了多少心思去掩蓋,怎能讓小林將軍知曉,壞了全盤計劃。”雅子心中已然明瞭,這一切都是九條家的陰謀。她低下頭,不讓小坂看到自己眼中的怒火,手指緊緊攥著衣角,指甲幾乎嵌入掌心。她知道,此刻自己必須冷靜,為了腹中的孩子,為了死去的丈夫,更為了深陷戰場的公公。
窗外,茂密的竹林在凜冽的寒風中劇烈搖曳,竹葉相互摩挲,沙沙作響,那聲音幽微且陰森,仿若無數被塵封於往昔的怨靈在喁喁低語,聲聲泣訴著不公與悲苦。雅子佇立窗前,單薄的身影在月色下顯得愈發楚楚可憐,她緊攥著衣角,指甲幾近嵌入掌心,深吸一口氣,胸腔中滿是仇恨的怒火在熊熊燃燒,暗暗發誓,定要讓小坂和九條家為他們那令人髮指的所作所為付出最為慘痛的代價,血債必須血償。她緩緩抬起頭,清冷的月光灑在臉上,映出那蒼白麵容下一雙決絕的眼眸,眼中閃過一絲寒芒與堅定,隨後轉過身,蓮步輕移,走向榻上的小坂,佯裝溫婉,嬌聲道:“將軍,您今日操勞諸多事務,也累了,早些歇息吧。往後這漫長的日子,我與腹中孩兒,還得仰仗您多照顧我們母子,讓我們能有個安穩依靠。” 小坂早已被美酒灌得醉眼朦朧,眼神迷離地看著雅子,見她這般柔順模樣,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哼了一聲,便一頭栽倒,瞬間鼾聲如雷,陷入沉睡。雅子坐在床邊,看著熟睡的小坂,腦海中飛速盤算著復仇計劃。她知道,自己孤立無援,必須想辦法與外界取得聯絡,尤其是惠子和竹下。她輕輕起身,躡手躡腳地走向房間角落的書桌,那裡或許藏著與外界溝通的線索。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地上,映出雅子堅定的身影,她一步一步,彷彿走在荊棘之上,卻毫不退縮,為了心中的正義與真相,決然地邁向未知的復仇之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