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裡,薑母還沒從離別的情緒中走出來,滿滿也神色懨懨的,祖孫倆依偎在一起,看著有種淒涼的感覺。
顏娘與姜裕成相視一眼後,對薑母道:“娘,大郎二郎都快四個月了,連乳名都沒有,咱們現在就給他們取一個吧。”
薑母擺了擺手,無精打采道:“你們做爹孃的取就是。”
姜裕成笑了笑,“娘,您要是拒絕了,這倆小子長大後,萬一認為您不疼他們呢。”
“胡說,娘最疼的就是咱們家這三個孩子。”
“既然如此,他們的乳名就交給您了。”
也許是真的怕孫子們長大誤會自己,薑母的心思全都集中在替兩個孫子取乳名上了,絞盡腦汁的同時還拉著滿滿一起想。看著這一老一幼恢復了精神,夫妻倆這才放下心來。
又過了幾日,薑母對兒子兒媳宣佈,“我啊現在最希望的是,咱們能夠平平安安的到達竭綏,再順順利利的熬過三年。所以,平平和安安就是倆孫子的乳名了。”
說完,又對姜裕成和顏娘道:“我這做祖母的給孩子取了乳名,大名就要你們當爹孃的費心了。”
顏娘點頭,“娘,夫君已經取好了。”
薑母頓時有了興趣,“來,說給我聽聽。”
姜裕成拿了兩張紙出來,只見上面寫著“姜文硯”、“姜文博”六個字,他正色道:“大郎文硯,二郎文博,我希望他們兄弟倆能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成就一番事業、光宗耀祖,甚至是安邦定國。”
“這倆名字取得好。”薑母笑著逗弄兩個孫子道:“文硯文博啊,你們倆可要爭氣啊,你們的爹對你們的期許大著呢。”
顏娘聽著他們母子倆的對話,心裡有些不贊同。作為一個母親,她希望她的孩子能夠平安順遂的長大,哪怕是平庸無奇,一輩子活得開心快樂就好。
從虞城縣去竭綏,比去京城近多了,馬車在路上搖晃了半個多月,總算平安順利的到達竭綏地界內。
進入竭綏地界,遠遠望去,被大雨洗刷過青蔥山色映入眼簾,如一條條翠綠的腰帶層層疊疊,錯落有致。掀開車簾,雨後的溼潤氣息縈繞著在鼻尖,暫緩了身上因跋山涉水的帶來的疲乏。
馬車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路過一片湖泊時,成群結隊的鷺鳥停歇在岸邊,馬蹄聲驚動了它們,如一樹梨花被清風吹落,群鷺驚起,振翅高飛,那景象看得初來乍到的姜家人震驚不已。
“好多鳥兒。”滿滿指著飛向天空的鷺鳥,驚奇的喊道。
顏娘也很意外,感嘆道:“看著山清水秀,應該是個好地方吧。”
姜裕成點頭,“竭綏不是西北那樣的苦寒之地,素有惡名不過是因為夷族聚居罷了。”
說完後,想起剛剛在路邊田間碰到的幾個夷族人,他們笑著同他打招呼,雖然聽不懂他們的語言,他還是夠感受到了其中的善意。
竭綏的縣城要比虞城小很多,但管轄的區域卻大了不止一倍。竭綏地廣人稀,域內多丘陵和高山,可種的良田數目少,糧食產量很低,交完稅糧後,所剩的糧食幾乎不能捱到下一個秋收。
竭綏的百姓,不管是夷族還是漢民,他們將糧食和田地看得十分重要,常常因為跟田地有關的小事發生大規模的械鬥。
姜裕成新官上任,婉拒了竭綏的富商豪紳為他舉辦的接風宴,第二日一早便帶著屬官鄧縣丞和吳主簿瞭解民情。兩位屬官都是自小生活在竭綏本地人,鄧縣丞為漢民,吳主簿是夷族,兩人在竭綏縣衙做了十幾年的縣丞和主簿,為了調和兩族的矛盾費盡了心思。
看著這位新來的長官一路隨和的同百姓們交談,鄧縣丞和吳主簿相視一眼,都有些拿不準他想要幹什麼,只希望他不要像前兩任知縣那般無能又愚蠢。若再來一場大的械鬥,竭綏可就真的民不聊生了。
姜裕成並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走了一路,問了一路,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竭綏的地域寬廣,單多數都是坡地和山林,能種糧的田地非常少。這裡的百姓生活窮困,沒日沒夜的辛苦勞作還經常食不果腹,所以才有因田地糾紛械鬥造成很多人家破人亡的情況。
這些現實讓姜裕成內心變得沉重起來,回到縣衙後宅後,根本沒有胃口,草草的吃了兩口米飯後,把自己關在書房一待就是兩個時辰。
顏娘不放心丈夫,將孩子交給婆婆帶著,端著竭綏特有的涼湯去看他。當她第一次敲門時,裡面沒有絲毫動靜,她又接連敲了兩下,姜裕成才起身開門。
竭綏天氣熱,還未到五月,已經熱得像是被火炙烤一樣,這裡的人都喜喝涼湯,蓋因其有降火降燥,清涼解毒的功效。
顏娘將壺裡的涼湯倒進碗裡,道:“天氣熱,夫君喝一碗涼湯解暑吧。”
姜裕成聽到涼湯兩個字後,抬眼盯著茶碗看了幾眼,只見瓷白的茶碗裡盛著暗紅清澈的湯水,看著跟平日裡吃的茶水有些相似。他端起碗喝一小口,入口微甜,又帶著草藥的香味,一口下肚五臟六腑似乎真的感覺到了幽幽涼意。
喝完涼湯後,姜裕成不由問道:“味道還不錯,這湯水是怎麼做的?”
顏娘道:“我這都是跟桃枝學的,用竭綏常見金銀花、紫久草、季孔草、陂陀姜等四種草藥,曬乾後洗淨再加薄荷葉和酸果一起熬煮半個時辰,煮好後盛出晾涼即可。”
聽了她的話,原本毫無頭緒的姜裕成忽然茅塞頓開,他用雙手按住妻子的肩膀,欣喜若狂道:“娘子,你真是我的福星,我知道該怎麼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