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妃溫聲道:“太后,太后叮囑了您一定要按時服藥,身子要緊啊。”
太后忽然抓住了洛妃的手,藥碗打翻,她眼中淚光閃爍,顫抖著說:“洛妃,你別怪哀家,你別怪哀家……”
她說的斷斷續續,又連續提到了其他人的名字,雲妃,先皇后,繼後李氏……等等。
蘇嬤嬤臉色蒼白,“太后,太后……”
洛妃臉上依舊端著輕柔的笑,神情像極了初入宮時那個孝順長輩的好姑娘,她將太后的手放進被褥中,輕聲哄著太后,“您好好睡一覺把。”
靜太妃嘆了口氣,這因果輪迴,上天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可見做人還是要良善一些的好。
洛妃伺候太后用了藥歇下,便和靜太妃往偏殿走去。
懷陽郡主見人來了,忙擦眼淚止住話,卻仍舊沒鬆開白楹的手,她問道:“外祖母是歇下了嗎?”
洛妃點頭,道:“郡主不妨過上片刻再去看太后。”
懷陽郡主看向白楹,見她輕輕搖頭,眼中不免染上悲傷的情緒。
她心知,在死亡面前,誰都無能為力。
白楹道:“我陪郡主出去走走吧。”
靜太妃看過太后,便沒有久待,和白楹一前一後走出壽康宮。因為侍疾緣故,洛妃並兩三個位分稍低一些的妃嬪守在壽康宮。
桑嬪眉眼微垂走過來,“娘娘,您也忙了好一會兒了,歇一歇吧。”
“不過小事。”洛妃挽出一個笑,“伺候太后,本就是理所應當。”
最後四個字她說的有些慢,放輕了語調,似含笑意,落在桑嬪心上像玉石敲擊,她不由得多看了洛妃一眼,見她依舊笑意盈盈的模樣,便低垂著頭:“娘娘說的極是。”
另一邊,靜太妃臨走前叮囑了一句“等會兒回景玉宮來”,便讓白楹跟著懷陽郡主往清靜的道路走去。
“阿楹,我一直覺得,外祖母身體康健,定能再活上個七八年。”懷陽郡主低聲道,“但我沒想到,原來一個人的離去,是這麼的容易。”
這不是懷陽郡主第一次知道死亡,但卻是她離死亡最接近的一次,而且身臥病榻的人,是疼愛她多年的嫡親外祖母。
不管太后為人如何,做了多少於良知背道而馳的事情,但對懷陽郡主來說,她只是一個疼她愛她的長輩。
她對懷陽郡主的愛,是始終沒有摻雜任何利益的。
畢竟這是她唯一女兒的骨肉。
白楹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生老病死對她來說,早已司空見慣,在上輩子,這些只是醫院中的常事,或許她在第一次做老師助理,親眼目睹車禍病人搶救無效的時候有過悲傷和無力,但次數多了,磨練多了,當她年紀輕輕能夠和老師並肩而立獨當一面,她就很少會為這些而頹廢不振。
當然,也可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刀子不紮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痛的。
這世上本就沒有什麼感同身受一說。
白楹不敢保證,若是哪一日身邊親人也如這般垂垂病死,她還會不會這麼冷靜旁觀。
——大概是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