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風平浪靜過了幾日,宮裡忽然傳出太后病重的訊息。
說是病重,其實還算是輕的。
太醫院的太醫一個個給太后把脈後,都暗自搖頭。
“大限將至,迴天無力。”這是太醫院院首給皇帝的答覆。
畢竟都一大把年紀了,身體再怎麼硬朗,平日裡再多山珍海味用著,也避免不多生病,更何況太后壽數將盡,生老病死都是常態。
皇帝深深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兩頰消瘦的太后,只說了一句“好生伺候太后”,便一言不發沉默走了出去。
大概是太后垂垂病死的模樣給了皇帝很大的打擊,當然他不是心疼自己生母,而是面對生命逝去的無能為力惶恐不安,皇帝開始越發器重養在宮中的那個煉丹道士。
昭貴妃洛妃以及素華長公主等人日夜輪流替換著在太后身邊侍疾,懷陽郡主作為太后最疼愛的小輩,也隔三差五去宮中看望太后,以及有誥命的臣婦,一時間,壽康宮熱鬧無比。
白楹陪著靜太妃去壽康宮的時候,昭貴妃剛走不久,洛妃守在床榻邊,端了個小碗一勺一勺給太后喂藥。
懷陽郡主也在,眼眶紅紅的,看見白楹,一時之間沒忍住落淚,怕太后看見,她趕忙用帕子拭了拭,牽起笑容道:“外祖母,阿楹她們來看您啦。”
雖竭力語氣輕快,但還是能覺察出其中的哽咽。
太后抬起頭,渾濁的目光落在靜太妃和白楹身上,又遲緩地看了一眼懷陽郡主,這個傻孩子。
“阿靜和楹丫頭來了。”太后疲憊地搖頭,不肯再服用苦藥,“坐罷。”
洛妃將藥碗遞給了蘇嬤嬤,起身朝靜太妃施了一禮,又對白楹溫柔一笑,站置一邊兒。
懷陽郡主吸吸鼻子,拉了白楹的手,“外祖母,您和姑姑先聊,我帶阿楹去後頭說說話。”
白楹看了太后和靜太妃一眼,靜太妃沒說話,太后道:“去罷。”
白楹這才跟懷陽郡主去了後頭偏殿。
其實太后心裡清楚,懷陽郡主是想問問白楹有沒有偏方什麼的可以續命,太后也未嘗沒想過將希望寄託白楹身上,但她能感覺出來自己的生命快走到盡頭了。
生老病死,這是誰都改變不了的命運。
太后收回目光,靠在疊起的軟枕上,看著只比她八九歲的靜太妃,眼中有淡淡的羨慕,“你瞧著,竟比素華也大不了多少。”
靜太妃笑道:“興許是我什麼事都不操心的緣故。您啊,就是太辛苦了。”
先前李皇后一事,把本就年老開始身子不好的太后氣了一場,越發每況愈下,仔細看,太后的頭髮銀白如雪,都無法從中找出一根黑的。
太后嘆氣,眼神不知道落在哪兒了,變得恍惚:“我造了太多的孽……所以報應要來了……”
洛妃站在一邊,眼簾微垂,神情恭謹,像是沒聽見太后這句呢喃的話。
靜太妃握住了太后的手,真的是枯瘦如柴,她眼中泛過一絲悵然,溫聲道:“您好好保重身體,可不要胡思亂想了,懷陽丫頭家的小子轉了年又大一歲,您不妨再等等,看著他們長大。”
太后遲鈍地搖頭,“等不了了,等不了了……”
太后忽然伏在床榻邊用力咳了幾聲,像把全身的力氣都使完了,整個人幾乎要墜到地上。
靜太妃等人忙扶著她重新躺下,喂藥的喂藥,扇風的扇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