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王憶現在剛得知了邵建兵的事蹟後再聽他們如此去叵測的懷疑烈士的心思,真是很生氣!
一時之間意氣上頭,衝動了!
或許這些人說的是真的,可是誰又能證明呢?
正所謂君子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無完人。
邵建兵確實為國捐軀了,確實將滿腔熱血貢獻給了他摯愛的祖國和人民,將自己擁有的最美好的生命和金錢都獻給了祖國。
這種情況下再去事後猜測他的為人,那就不好了!
王憶覺得評價人物是要跟所處時代結合起來的,不能用今人的眼光看故人的事,正如不能用前朝的尚方寶劍斬本朝的官。
他沒有直接回應碼頭上眾人的疑問,但魯迅不愧是周樹人,他的文字是真的鋒利。
哪怕沒什麼文化的人也能從這段《戰士與蒼蠅》中聽出王憶對他們說法的不屑。
有些人尷尬的笑了,有些人不服氣,說道:“王老師你覺得我們覺悟低是不是?但我要告訴你,這不是我們的覺悟有問題,是這種事它本身就有問題。”
旁邊又有水手補充道:“沒錯,那個王老師我問你一件事,今年夏天第四軍醫大的學生張華為了救一名跌入糞池的掏糞老農民獻出了自己寶貴的生命,你知道不?”
王憶點點頭。
他當然知道了。
這事王向紅得知後還惆悵過好些日子,多次扼腕嘆息國家失去了一個好兒子。
有水手立馬問道:“你知道的話,那你知不知道城裡的大學當時爭辯一個問題爭辯了很久,就是大學生犧牲自己救回掏糞老農,值不值得?”
王憶說道:“值不值得,這要問張華同學,只有他可以也只有他有資格來回答這問題。”
聽到這話水手便笑了起來:“王老師你這傢伙有文化就是能說會道,太狡猾了,你沒有回答這問題。”
王憶說道:“我不是沒有回答這問題,而是這種問題你讓我怎麼回答?但凡回答問題都有立場,你讓我站在誰的立場上說話呢?”
“不如這樣,我反問你一句,有個大學生為了救一名險些被貨櫃砸中的漁民而死,你覺得他值不值得?”
水手愣了愣。
這問題不好回答吧?
他猶豫了一下,硬著頭皮說道:“不值得,大學生換一個老漁民?不值得!”
周邊正在抽菸的漁民們頓時愣住了。
你麻痺!
王憶說道:“是因為大學生更有學問、更有能耐、更有本事,對社會的貢獻會更大,對吧?”
水手急忙點頭:“對啊,我是為了國家著想呀,為了咱們社會著想。”
王憶說道:“如果你是為了國家著想、為了社會著想,那你的想法可就錯了。”
“如果面對生死危機的時候,要根據一個人的身份、能力來確定生存的優先權,那社會的秩序恐怕要出點問題了。”
“就拿大學生救老農的話題來說,大學生對社會的貢獻肯定比漁民更大?或許這大學生已經染了絕症呢?或許這漁民以後可以抓到一名對社會危害很大的敵特呢?”
“這些不確定性太多了,最重要的是,救人往往是電光火石之間的事,當施救者要先分析救人所能產生的利益的時候,他還有機會去救人嗎?”
“國家憲法說了,我們人民都是國家的主人,人民是平等的,救人應該是一個平等生命互相救助的事。”
“不過還是要量力而行,不必強逞英雄,也不是說咱們都得當英雄,能做個安分守己的老百姓就已經很好了。”王憶又補充說道。
眾人聽了他的話後陷入沉默,抽菸的抽菸,摳腳的摳腳。
他們不信服王憶的話,可有一件事讓他們感到恐懼:
如果救人真的需要考慮等級尊卑、能力價值,那他們這些過著苦日子的窮苦人以後遇到生命危險,誰會救他們?
這樣豈不是成了沒能耐的人應該救有能耐的人、地位低的人應該救地位高的人?
這樣社會秩序恐怕真就亂套了。
王憶看著大傢伙那滿臉的糾結後笑了,說道:“我只是個小學的民辦教師,說的話不是金科玉律,你們不用特別在意我說了什麼,也沒必要去相信我的話。”
“反正我覺得,人這一輩子,做事能無愧良心那就頂了不起了,不用想太多,摸著良心好好過日子就頂了不起!”
一直沒說話的於文山忽然開口問道:“王老師,那你要是碰到有人有生命危險,你會去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