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衛們一聲不響的退了出去,但走路之時還是難免有些鎧甲摩擦之聲。
門緩緩關上,此時堂中就只剩曹睿和曹植這叔侄二人了。
曹植連忙拱手說道:“臣在雍丘聽聞陛下南征,日夜為王師祈禱。如今陛下得勝歸來,臣謹恭賀陛下。”
曹睿微微搖了搖頭。
對於自己來說,曹丕、曹植之間多年的愛憎情仇本就無需在意,也與自己無關。一直對曹植的提防,也是出於維護皇權的本能而已。
曹植上表要南征,這種事情自然是要阻止的,因為並無證據證明他有領兵之能,而且他的敏感身份也不可能令其掌兵。
洛中傳出和曹植有關的謠言,曹睿從心底也願相信與曹植無關。
若是要造反,早在武帝曹操在洛陽駕崩的時候,曹植是完全有機會造反的。
曹操病篤之時,曾在洛陽召長安的曹彰來洛陽。曹彰還未到之時,曹操病重便死了。
曹彰來到洛陽,曾勸曹植說‘先王召我者,欲立汝也’,明擺著是要支援曹植來當新的魏王。
但曹植拿出袁紹死後、袁氏兄弟紛爭不休的例子,大義凜然的拒絕了。這也是曹丕後來與曹植關係漸漸緩和的善意之源。
曹睿本人對曹植並無好惡之感。若是一定要說的話,甚至因為曹植的文才,還對曹植有些許欣賞之意。
當然是欣賞了!
若是粗鄙少文的人來看,曹植不過是一個皇權鬥爭的失敗者、被拘在一地不得動彈的倒黴宗室罷了。
但是從曹睿的角度看來,曹植的文才可謂是橫壓當世。
若是再褒揚一些的話,無論是武帝曹操的氣韻沉雄、悲涼質樸,還是先帝曹丕的委婉真摯、秀麗簡潔,和自己這位皇叔曹植的‘才高八斗’比起來,兩人加在一起都比不上這一個。
文才歸文才,但插手別的事情就不對了。
曹睿說道:“皇叔是先帝的同胞兄弟、也是朕的親皇叔。”
“朕是新皇帝,先帝和皇叔那些建安年間的舊事,無論是好是壞,都應該向前翻到新的一頁了。些許舊事,朕無意再提,皇叔也無需再顧及,也萬萬不用在朕的面前這般小心了。”
曹植聽聞皇帝的話後,思考片刻後竟顯出了些許哀傷之意。曹植的文采如此之好,若不是情感豐富、敏銳細微之人,又如何能寫出那麼多錦繡詞句呢?
曹睿也沒攔著,就這樣靜靜的看著曹植的表情變化。
先是面色哀傷,隨後釋然般的流下兩行清淚,甚至最後還輕輕啜泣起來了。
顯然,多年心中積蓄的壓力如今有了可以釋放的口子,便一發不可收拾了。
曹植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淚,整理了一下表情後看向皇帝說道:“臣失態了,臣方才想到武帝和文帝,一時間感傷之情難以抑制,還請陛下恕罪。”
曹睿擺了擺手:“無妨,朕此次召見皇叔,不是來為難皇叔的,而是要與皇叔聊聊國家之事。”
曹植隨即說道:“陛下可是有事要問臣?臣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曹睿點了點頭,出口問道:“朕先前請皇叔為五經註解,將文言譯成白話一事,皇叔做的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