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靈珊見他不住的搖頭,不肯說明白,輕笑著問道:“那又是何意。”麻衣男子正色道:“小姑娘,恕我直言,只怕你們在一起後,非死即囚,難得善終。”
嶽靈珊卻是笑不出來了。
前面那番‘名中帶木’、‘無根之人’的話,她只當胡言亂語。
最後這句話,正中了她心中隱憂。
算命先生坐在榕樹下,環抱著雙手,悄悄掂量著衣袖中銀兩的份量,心情大好,他看向青衣少女離去的背影,略微顯得有些蕭索,不免生出愧意。
“慘啊!”
“實在太慘了。”
他遊走四方,見過命數離奇的,多了去了。
常人相命,測問未來命途吉凶。
他即使屎裡挑金,多少也會有幾句好話,否則不止卦金奪走,還要被報以老拳,在失去了幾顆門牙後,便深刻的明白了這個道理。
可是這青衣少女,命途實在多舛。
‘玉’字所測,只是姻緣,已經兇險無比。
他還悄悄相了少女的面,竟然是父母早違、夫妻反目之相,連她本人也……難享常人之壽。
“這不就是欺負老實人嗎?”
麻衣男子看了眼青天銀月,無奈得嘆了口氣。
他掂量自己手中的那兩錠足色紋銀,低聲說道:“劫波天定,字相所示,我只是依照命理推演解讀而已,又不是我造成的,有什麼好內疚的!”
而正在這時,江面忽然起了陣風。
“刷刷!”
那千百條姻緣紅繩,齊齊晃動。
麻衣男子心有所感,抬頭望去,只見上方一片榕樹葉子,晃晃悠悠地從空中飄落,落到了面前的灰白色蠟燭上,‘嗤嗤’兩聲,燭火熄滅,那片翠綠的榕樹葉,繼續下落,落到了雪白宣紙的正中間,覆蓋了那個‘玉’字。
“不可能啊?”
“這怎麼可能?”
一片葉子落下,不偏不倚,剛好砸滅了灰白蠟燭的光芒。
這個過程中,麻衣男子的眼睛越瞪越大,似乎看見了什麼驚世駭俗之事。
“了不得,真了不得!”
他沉默許久,拿起那片擾亂卦象的榕樹葉,小心翼翼地用布裹起來,揣入懷裡,隨即就地將黃布一卷,打成了包袱,拔腿便往西邊而去。
此時福州城外,沿江的這條街,逐漸熱鬧起來。
許多頭戴簪的妙齡女子,三五成群,在江邊放燈。
遠處玉壺湖裡,停泊了數十艘大船,掛滿各色燈籠,在水面映照出各種光色,宛如人間龍宮,富麗堂皇,每艘樓船背後都是福州府的權勢豪族,才能支撐得起這樣的豪奢。
每年五月八日,東南風盛行,海潮入江,半夜子時際遇,風浪甚急,意為江海龍神會。
這些權勢豪強,明面是在爭潮頭,爭一整年的好兆頭,其實是在展露各家子弟的勇武無畏,也是爭奪各家在福州城的地位和話語權。
福州城外的內江碼頭,大大小小,上百艘船,每艘載滿客人後,就往臨近閩江入海口的玉壺湖駛去,這些船伕中運氣好的,遇上出手大方的豪客,能在一夜將全家小半年的嚼頭賺出來。
“登船了,登船了,五分銀子一位。”
“去看江海龍神會,只要摸到潮頭水,江海平安,便可以祛除晦氣,一整年都會有好運常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