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出征,劉非在軍中,只待了兩個多月;
但此刻的劉非身上,卻已然完全看不出宗親、皇子所特有的那股子貴氣。
原本細皮嫩肉的臉,已是被曬出了健康的棕黃色;
若不是身上服飾華貴依舊,恐怕見了的人都會說:這是兵卒?
還是農民?
短短數月的軍中生活,也讓劉非的氣質,發生了由內而外的改變。
原本恨不能溢位面龐的銳意,已經被斂去不少;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人無比心安的穩重,以及獨屬於武人的剛毅。
舉止間,雖人能看出皇室禮儀的端倪,卻也多了些武人特有的灑脫、直爽。
被這獨特,又莫名引人注目的氣質襯托著,眼下那道略顯猙獰的疤痕,都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味。
——用劉勝的話來說:這,是劉勝前後兩輩子,見過的最帥的一道疤痕······
“到我身邊來坐吧。”
“這麼久沒見,我也非常想念老五。”
長信殿內,眾人溫笑著,感嘆著;
御榻旁,天子啟將手輕輕扶在劉非的肩上,連連點頭不止。
終,還是竇太后低沉一語,打破了這短暫的安寧;
待劉非點頭上前,先前被竇太后、天子啟夾坐在中間的梁王劉武,也趕忙讓出了位置。
“我看看;”
“看看我的孫兒,被劉濞老賊,禍害成了什麼模樣······”
輕聲呢喃著,竇太后便稍側過身,摸索著拉過劉非的手。
再似盲人摸象般,將手一點點移上劉非的臉上;
當那蒼老的手,摸到那一道不到一寸長,卻明顯有些粗糙的疤痕時,竇太后本就因酸澀,而有些溼潤的眼眶,便肉眼可見的又紅了一些。
“我的孫兒······”
竇太后含淚一語,惹得跪坐於末席的劉勝,也不由深吸一口氣,隨即再發出一聲哀嘆。
——或許對於後世人而言,臉上多了一道指甲蓋大小的疤,並不是什麼大事;
若是心性稍稚嫩些的熱血少年,甚至還會覺得:臉上有一道疤痕,是非常炫酷的一件事。
但在這個世代,劉非臉上這道不足一寸長的小疤,卻被稱之為:破相。
而一個‘破相’的人,在這個以貌取人的時代,是很難以正常人的身份生存、繁衍的。
舉幾個很簡單的例子,就能明白‘破相’,在這個時代意味著什麼。
——在曾經,漢室的律法中,有一種懲罰方式,叫做‘黥刑’。
黥(qíng)刑,也被稱之為:墨刑。
具體的刑罰,就是在罪犯的臉上刺字,如‘囚’‘盜’‘奪’‘劫’等,並用墨塗在剛刺好的字上;
這樣一來,等傷口痊癒,和傷口一同癒合的墨,就會像後世的紋身一樣,伴隨犯人一生。
或許有人會說了:不就是在臉上紋身嗎?
雖然紋的字不是什麼好字,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吧?
但實際上,黥刑,或者說墨刑,在這個時代的刑罰順位,是高於,且遠高於死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