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天柱峰山腳修養生息的諸位正道宗師們,忽地見到天穹處,出現了某種奇異變化。
如今正是下午時分,天朗氣清、雲海開闊,尤其是在天柱峰這地界,由於十陽真氣的影響,陽光顯得格外熾盛濃烈,金光萬丈。
可此時此刻,玉宇澄清的碧穹天幕中,倏然閃爍起一連串星輝,這星光本是在漆黑夜空中,方能隱約可見,如今卻變得無比明亮。
俗話說,月明星稀、眾星拱月,就是說只有月上中天,眾星便只能淪為明月之附庸,襯托其光芒。
更遑論現在懸掛天心的非是月亮,而是普照一切眾生、光明無量的太陽?
但今天卻不一樣,哪怕是烈日驕陽之光,竟也遮蔽不了眾星的輝芒。
至少在天柱峰方圓五里處,越來越亮的星光,已經成為此處最引人注目的耀眼存在。
浪翻雲、厲靈等七位修行過“真武七截陣”,曾經勾連過“玄武七宿”的宗師,都不由得瞪大了眼,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吸引力,自頭頂傳來。
好似有人以一己之力,將萬古星空,從無限遙遠的宇宙深處,硬生生拖拽到人間,要與太陽爭輝,所以他們勾連星力,才會如此輕鬆。
以周身真氣,復現星圖後,徐行的全部心神,便似是凝為一枚芥子,馳騁宇宙、遨遊星海,尋找玄武七宿的方位。
這個過程並沒有消耗很長時間,但是徐行在找到玄武七宿後,很快就遇見了意料之外的麻煩。
玄武之性,玄冥幽暗,靜若深淵,動如流水,又身居龜蛇二相,動靜陰陽,生死玄機,盡在其中。
是以,玄武星力乃是四象二十八宿中,最具變化之能者,肖水之形質,淵深似海。
可徐行的性子,不說是囂張跋扈、張揚放肆,至少也是昂放奮發、勇猛精進,和玄武內斂之性,差了何止十萬八千里。
以如此性情,想與玄武星力共鳴、勾連,實在是千難萬難,只能用水磨工夫,一點點地去磨。
但對徐行來說,這法子根本就是削足適履。
在他看來,只有“真武七截”納入自身武學體系,才算是成功,若是為了這門武學,改易自身性情,那便是本末倒置。
不過好在,徐行這一世雖然還未到三十,經歷卻已頗為不凡,很快便回憶起來一件事,那是他這一生,極其難得的隱忍、內斂之時。
他當年在大明王朝世界,曾以四煉大成之身,與已成就宗師的朱婆龍狹路相逢,被對方一拳擊敗,墜入海中,幾乎瀕死。
徐行即便僥倖逃生,返回掀潮館後,亦養傷足足三月,才能下床。
以徐行如今的神念修為,自然能夠清晰回憶起來,那一日墜入海中的危險情形,以及纏綿病榻足足三月的慘痛經歷。
回憶起這一切後,徐行又以魔門操縱負面情緒,衍生陰魔濁唸的手法,刺激這股情緒。
剎那間,他好似回到了那狂風暴雨、電閃雷鳴的海淵,以及滿是藥味和血腥氣的病榻,身軀更是近乎支離破碎,連呼吸都像是在與天爭命,無比艱難。
那些日子積累的不甘、憤怒、無力、痛苦,盡數從心底裡翻了出來,像是壓抑數萬年的火山熔漿,在地底湧動,等待出世。
但是,還不夠。
畢竟徐行早已親手斬殺朱婆龍,更在大明王朝了卻遺憾,只憑這一件舊事,還不足以令他陷入以往那種境地。
那麼,還有什麼?
念及此處,徐行眼中,忽地浮現出了師父嶽蹈海,以及師兄無崖子的面容,這些都是他曾經真正無能為力的遺憾。
嶽蹈海與朱天都公平一戰後,雖然一身拳術十去七八,卻也能勉強保住性命,更死於海禍前夕,可算壽終正寢。
無崖子則是因摯愛之死,了無生趣,才會選擇在盡完自己身為逍遙派掌門的職責後,坦然赴死。
嚴格來說,這兩件事都和徐行沒有關係,他也無法改變,但遺憾難免。
在魔門大法的染化下,這種遺憾不斷放大,徐行渾身氣質亦逐漸變得壓抑、內斂,好似九重之淵,難以度測。
就在此時,從無盡星空深處,終於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呼喚,而徐行那幽深如淵海的心境中,更是湧現出層層波動。
那並非是任何外力所導致的結果,而是一種靜極生動、由死轉生的自然變化,真武太極之道,盡在其中矣。
這一刻,無論是立於天柱峰頂端的張三丰、厲工,還是站在山下,眺望峰頂的諸位正道宗師,都清晰地看見了一幕。
無垠星海中,北方星域驟然大亮,鬥、牛、女、虛、危、室、壁,七宿星光燦然交織。
明亮星光中,一頭龐然大物,終於顯化而出,龜蛇交盤、陰陽並濟,正是玄武之相!
於此同時,徐行的神魂亦睜開眼,以魔門大法,引動陰魔念頭,雖然能夠令他趨近玄武七宿,但隨之而來的反噬,亦需要徐行自行承擔。
並且,按照徐行和張三丰的設計,一旦真武七截陣成就,那他體內無法與之相容的濁氣,便會與之進行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