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稍好的姜星火囑咐于謙早點休息,好好準備今年的科舉,便換了身衣服出門。
他還是有可以訴說心事的朋友的。
幸好,景隆亦未寢。
李景隆是真的沒睡覺,不是被姜星火從床上拽起來。
莫愁湖,畫船上。
“水湧山疊,年少周郎何處也?不覺的灰飛煙滅,可憐黃蓋轉傷嗟。
破曹的檣櫓一時絕,鏖兵的江水猶然熱,好教我情慘切!
這也不是江水二十年流不盡的英雄血!”
解除了駐日明軍指揮官的職務,歸國述職的李景隆此時已是酒至微酣,踉踉蹌蹌地來到舞姬中,端著酒杯唱起了元曲。
有時候姜星火真的很羨慕李景隆,所謂“生來皇親國戚,長成風流浪子”,如今已是四十六歲的年紀,保養得體不說,還能堅持沒心沒肺的夜夜笙簫,突出的就是心態好,不想那麼多事。
“姜~郎!”
李景隆見姜星火來,用戲腔喚道。
“九江兄。”姜星火拱了拱手。
李景隆親自擺酒,兩人在畫船邊的矮榻上坐下。
見姜星火似有心事,李景隆也不問,只是繼續唱著他的《關大王單刀赴會》。
“想古今咱這人過日月好疾也呵!光陰似駿馬加鞭,浮世似落花流水。
想古今立勳業,那裡也舜五人、漢三傑?”
月光透過窗欞,李景隆只顧替姜星火斟酒。
“兩朝相隔數年別,不付能見者,卻又早老也。
開懷的飲數杯,將酒來,盡心兒待醉一夜。”
兩人碰杯,姜星火苦笑道:“若是真能醉一夜就好了。”
緊接著,姜星火酒到杯乾,卻無半分醉意,只是熬到月上中宵,反而有些困了。
兩人倚在榻上怔怔地望著窗外的月亮,許久沒人開口說話。
“日本那邊的情形現在如何了?”
“東西朝並立,無年不大戰,無月不小戰具體要做什麼,我已經交代給英國公張輔了。”
姜星火點點頭,沒再問,日本的戰國時代已經提前到來,在駐日明軍的干預下,統一是絕不可能的,任何有這個苗頭的勢力,都會被大明無情打壓。
而張輔如今已經成長為明軍年輕一代的頂樑柱,在擔任了駐安南明軍指揮官並經歷了兩次北征以後,也終於襲爵英國公,這次外放了駐日明軍指揮官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只不過海陸矛盾,在如今的五軍都督府裡,已經初步顯現了出來,李景隆被解除了駐日明軍指揮官的職務,除了怕他在海外擁兵自重,未嘗沒有明軍內部矛盾影響到了皇帝決策的因素。
而張輔也頗為疏遠朱高煦,反而對朱高熾親近有加。
總之,五軍都督府也內鬥就是了,每年的軍費開支就這些,給了水師造船造基地,陸師就造甲造刀就少了.當然,新式燧發銃和紙殼定裝彈這些東西,卻是海陸都搶著要的。
“還在想朝中的事情呢?”
“怎麼能不想呢?”
姜星火看了看身畔的李景隆,不知何時對方的鬢角也有了幾絲白髮。
“上上下下,矛盾漸深,越來越彆扭了。”
國內的主幹商道網路已經建成,從南直隸到北直隸由一條主幹道貫穿,而在旁邊還有如同毛細血管一樣的分支商道,水泥路面不僅帶來了便捷的交通,更帶來了貿易額的巨量提升和貨物的高效率運輸。
而在海外貿易方面,大明的商船已經遍佈從奧斯曼到歐洲到日本的大半個世界,每年給大明帶來的關稅收益已經超過了十年前的財政總收入。
大明控制了航線上的所有關鍵水道,建立了以海外基地和要塞為核心的艦隊駐泊地,並且這次還開始向南美洲探索,試圖完成全球航行。
蛋糕越做越大,可矛盾也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