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平之事朕已知曉,你想要什麼補償可以直說,除了朕之前答應你的武學和神通,你可以再提一個要求。”陳茂域板著臉開口道。
蘇問扯了扯破碎的衣衫,狡黠之色一閃而過,輕聲道:“既然陛下開口,那草民就斗膽討向陛下要個一官半職。”
“你想做官?”陳茂域聲色有些詫異,想不到蘇承運的傳人也這般俗套,不過也對,連凌天宮大神官都逃不出功名利祿,何況是這麼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你想要什麼官。”
“這次算是和北魏的宗門結了死仇,陛下好歹也賜我一張護身符保命,隨便按個鎮撫司的名頭便好。”蘇問回聲道。
陳茂域突然冷笑道:“鎮撫司監察朝野,國土之上無處不可去,糾劾百官,有先斬後奏之權,你想必是看中了這一點,蘇問,朕用你,並不代表非你不可,你想要鎮撫司的官職,朕可以給你,但你也該知道何為恩賜,這一切都是朕給你的。”
鎮撫司已然成為了北魏最位高權重的機構,在其中之人無不是心腹中的心腹,行的也都是極其隱秘之事,那麼蘇問究竟是以何種角度再向陳茂域討要這份差事,無疑是禿子頭上的跳蚤,明擺著的事情。
“草民自當謹記,其實陛下無需試探,哪怕陛下此刻殺了岐王,我又能做什麼,最多是為其收屍而已,陛下以為我有多大的手段,一介凡人,只想好活,這世上比我聰明的人多的是,比如這位周先生,比如那位轉輪王,比如李首輔,陛下同樣有大智慧,所看到的也比我更長遠,能讓陛下如此提防,真是誠惶誠恐。”蘇問好似在為自己開脫,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滿滿的哀求之意,卻始終不願跪倒在地,古人云大丈夫上跪天地,下跪父母,除此再無跪拜之人,然而蘇問無父無母,這天地也待他不好,哪怕心安理得的做著對方手中的走狗,也難做到真正的搖尾乞憐。
“滾吧!”陳茂域揮袖喝退對方,蘇問總是能在卑躬屈膝的同時卻又讓人感覺不出他的低聲下氣,哪怕是站直身子對著自己一同臭罵,也好過這般諷刺來的順心,堂堂九五之尊被逼得氣急敗壞卻又無可奈何,委實說不過去。
“那武學和神通?”蘇問不合時宜的問道,那副捨不得的模樣就好像故意提醒對方似的。
“稍後朕會命趙鍾明將鎮撫司的告身一同送去。”陳茂域面色已經沉的能夠滴出水來,沉聲喝道。
蘇問這才故作明瞭,連自稱都改換了,輕聲說道:“臣告退。”隨後腳下飛快的退了出去。
跟來時一樣滑稽的舉動,可是這裡是整個京都最該嚴肅的地方,而對方也走出了漫不經心,是和李在孝截然相反的漫不經心,後者心中無所畏,而前者卻是從未將這些放入眼中,包括那張龍椅上的人。
“不疑,朕是不是很出醜,連喜怒不形於色都做不到。”陳茂域長舒了一口氣,一手捂面,自嘲的笑道。
“陛下也只是對蘇問一人如此,不過陛下真的有在生氣嗎?”周不疑如同反問的說道,好似一語點中了那位年輕帝王的心聲。
陳茂域笑的越來越得意,“知我者,非周不疑莫屬,有些人,有些東西,你越是得不到就越想要得到,朕已經見慣了阿諛奉承的臣子,也清楚他們心中所想,便是你可敢像他那般對朕明朝暗諷。”
“不敢。”周不疑沒有過多思量脫口而出。
“如果是朕早些遇見他該有多好。”陳茂域輕嘆自語,蘇問是那種一眼看去虛偽狡詐的膚淺子弟,但是誰能真正走近一步就會知道,這傢伙足夠你花心思去親近,這種人總是熟人太多,朋友太少,不過少不等於缺,保命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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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你從那位西楚書聖手裡討要來的下半句。”蘇問怡然自得的躺在沂水殿中,比起在陳茂域面前,此刻的他更加放肆。
“復得返自然。”陳茂川看著散發無盡揮毫灑脫之意的墨寶,卻是不以為然的丟到一旁,輕笑道:“醫者尚且難自醫,那位西楚書聖能夠寫盡詩中真意,可他自己不正身處樊籠之中不得瀟灑,簡直可笑至極。”
“不要拉倒,這東西擱在外面可是有價無市,七貴心疼著吶!”蘇問小心翼翼的將其收好,不知為何時隔許久再次見到對方,隱隱覺得對方越發恬淡隨性,快要活成觀裡的道士了,清心寡慾,不問世事。
“李在孝被關入臨淵了。”蘇問故意說道,卻發現對方面容不變,若是以往只怕早就暴跳如雷了,陳茂川選擇入京不也是為了保李在孝一命,可為何如今顯得漠不關心。
“聽說了,呂登科與南唐皇子密謀造反,鐵證如山,只等入京後便是殺頭之罪。”陳茂川輕聲說道,自那日之後沂水殿便見不到一個僕從,只他一人反倒閒散,自己煮茶自己飲,舉手投足透著一股看破一切的意境。
“你信嗎?”
“信與不信都不是我說的算,何況我現在都自身難保,如何還能救旁人。”陳茂川苦笑搖頭,杯中茶水已經斟滿,可手中的茶壺依舊沒有端平,直到杯中的水滿溢而出。
“蘇問,你會安於現狀嗎?此刻名聲,權利,金錢,女人你都有了,你還要什麼?”陳茂川突然問道。
被對方突然的一問,蘇問不知該如何回答,他不能告訴對方其實自己此刻的現狀並不好,比如履薄冰還要兇險百倍,所以只能向前,可猛然抬起頭與對方目光交錯的瞬間,萬千感慨湧現而出,不自覺的反問了一邊。
然而陳茂川卻回答的無比堅決。
“還要活的心安理得。”